“官家心不能平”林杞倒是不以为意。“而且此事便是挑明了又如何杜充不也当众杀了吗但随后便是鄢陵大战,是官家还于旧都,大家不就不敢说话了吗”
而言至此处,林尚书稍微一顿,复又捻须再叹“其实,这便是为何要有李公相这种大臣在位的根本缘由了,官家毕竟年轻,行事激烈,有个大臣制约着他总是好的,而如吕枢相,虽然也是个激烈大臣,却只是撺掇着官家,使官家更激烈,而非制约”
“说起此事,我其实与胡中丞有过一番交谈。”范宗尹忽然再言。
“哦”其余人等齐齐一振。
“胡中丞倒是个干脆之人,他对我说,很多官家心腹都以为这是定乱立业之时,昔日祖宗法度未必可恃,而为人臣者,当随官家走一条新路”范舍人小心复述道。“所以很多人,如小林学士他们,明知道事情原委,也不喜吕枢相气焰嚣张,却以为李公相也在扯官家后腿,所以才会沉默失声。”
“荒谬李公相如何扯官家后腿”
“这便是根本念头上的差异了大家都觉得自己想的才对,却又有了纷争,放以往便是新旧党政,放现在也差不离。”范宗尹继续言道。
“”
“这不是我说的,是胡中丞说的。”范舍人赶紧解释。“是我问胡中丞自己怎么看胡中丞便说了这番话,并说,道阻且长,且看将来。”
“且看将来”
“胡中丞的意思是,金人不会给我们这里党争的机会,届时抗金大局自会拿成败检验谁对谁错而以眼下来看,显然是官家稍胜一筹,而李公相稍败一场。”
“这便是已经动摇了,这次也不会帮李公相进言的。”林杞一声叹气。“所以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御街两侧,渐渐有了生气之时,荒芜人烟的延福宫东面面,某处废弃荒地中,却还是荒草萋萋、山石杂乱,然后野兔狐鼠出没无常与数里外的御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错,这正是昔日太上道君皇帝赵佶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命、国运才弄成的花石艮岳遗址。
不过,之所以成为遗址,却非是金军所为,实际上金军根本没有入城大肆破坏劫掠。这是靖康中二圣中的渊圣登基后,为了拨乱反正,不顾金军在前,专门花了大力气下令将各处假山砸碎,以示与父不两立之意所致。
只能说,这二位真是绝配。
“朕以为李公相是不可以骤然去位。”
野地之中,春花烂漫、万物生长,正是到了交配的季节,而穿着便服、束着袖口的赵官家一箭射死了一只藏在井口旁探头探脑的野兔后,方才回首叹气。“不光是当日他以一己之力重立了朝廷、安定了东南的功劳,也不光是为了朝局稳定,更重要的是,眼下东南还须有人坐镇”
“官家何意”赵官家身后,胡寅蹙眉出声。“之前在南阳,地势偏狭,东南、荆襄天然分野,不得不分大员坐镇,如今官家还于旧都,中原开阔,漕运恢复为何还要留人在东南坐镇,不怕尾大不掉吗”
“因为东京不稳。”赵玖干脆而答。“金人虽然算是受挫,但区区十几个猛安的编制,两三万人的整体损失,却并未动摇他们国力、军力根本,宋金之间攻守之势也没有改变,反而让他们对咱们更重视而已而今年或明年,必然还有侵略,若届时黄河不得守,东京如何”
胡寅沉默片刻,方才点头“臣明白了,所以还是要让太后与潘贤妃领着皇嗣在扬州,也还是要李公相在彼处做个预备既如此,巴蜀、淮南那里也要继续维持,以作制衡”
“不错。”面对着素来直白到过分程度的胡明仲,赵玖再次弯弓搭箭,却是一面瞄准了一个新的猎物,一面坦诚以对私下说话,他反而更喜欢这种直白。“其实之前在南阳,潘娘子便多次来信,说想要过来朕就一直没有答应”
话说到一半,赵官家箭矢飞出,却居然没有中的,反而引得一只黄鼠狼从某个亭子后面窜出,继而消失不见。
“官家思虑深远、大局为重。”胡寅思索片刻,反而只能如此说了。“若以此论,确实该如此,反而是臣想的浅薄了”
赵玖微微摇头,不知道是在可惜那黄鼠狼,还是在想什么。
而就当这位官家没了心思,然后准备亲自上前去捡起那只兔子,拎回去当今日晚餐之时,忽然间却有一阵嘈杂之声从身后传来。
随侍的胡寅、林景默、刘晏、冯益一起回头,待见到是杨沂中、蓝珪、吕颐浩三人仓惶走来,却又愈发不解什么事能让这三个人一起失态到这份上
“官家”来到跟前,杨沂中与吕颐浩居然一起失语,倒是蓝珪首先叩首于地,涕泪交加。“官家皇后薨了两位夫人也没了五位公主建炎年间帝姬已经改回公主也没了三个只回来两个”
赵玖一时茫然,什么皇后,什么公主,莫名其妙
“官家。”吕颐浩也难得声音颤抖,失态难名,言语也混乱无度。“臣刚刚滑州有金人使者,代金国四太子传来消息,并送回了两位公主原来,邢皇后赵构原配与两位夫人,还有五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