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隐诛”
“这不又绕回来了吗”小林学士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这过年后才算二十二岁的官家,怎么可能忍住”
胡寅再度沉默,然后长长一叹“如此说来,倒是你我三人的责任了,不能提前探查官家的心意,早早劝谏”
小林学士尚未做答,一旁万俟卨却在心中气急败坏这种天大的事情,怎么就有我的责任了你们两个一个是半相,一个是内制,我一个小小枢密院承旨,还是副的,怎么就能跟你们一起担这个责任,回去几位相公发作起来,你们是能硬抗的,我能如何
然而,心中如此作想,却不妨碍万俟卨即刻应声“胡中丞所言极是,今日事真有言语,也是你我三个为人臣未能尽力。”
听得此言,胡寅愈发黯然“我一路上想的太多,根本忘了此事,是我失职。其实,我随侍官家最早,早该有些预料才对”
“其实,愚兄倒是早有预料,也想过劝谏,但今日临到堂外,却居然心生异样,主动停在了堂外,以免当面撞上此等事。”小林学士忽然开口,引得左右两边二人齐齐怔住。
“为何”隔了半晌,目瞪口呆的万俟卨方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话是,虽然一开口就后悔,但万俟元忠是确实难以理解小林学士的言语一方面是为何不愿劝谏,一方面是为何敢当众说出来
三人成虎,而此地已有三人。
“只是觉得杜充该死罢了。”小林学士不慌不忙,从容答道。
“我都说了,我不是说杜充不该死。”胡寅终于也开口,却是明显气血上涌。“林学士我只问你,你想过没有,杜充固然烂命一条,但为他一人,官家却也平白斫断了他与南阳上下的一心之前大半年,官家在南阳一意维持,堪称千辛万苦,上下方才团结一致,做了那么多事,虽有争执与挫折,但总归是比他处好太多吧这么多人的辛苦,难道就该被杜充一人牵累到吗”
听到这里,便是万俟卨也心有余戚戚焉他是真喜欢之前南阳的那种气氛,一面不失之前大宋政治传统,一面却能合力做事,而且还升迁通畅,都不用贿赂的,而那种气氛是要天子和大臣还有局势混杂在一起,才能勉力维持的。
一旦消失,可就再难寻回了。
“是啊。”小林学士再度一叹。“之前大半年间,官家在南阳的气象,堪称明君风度,宰相以下,诸臣僚虽有龃龉,却也多有昂然奋进之态如今官家一斧头让他与南阳上下起了裂痕,愚兄也心疼。但胡贤弟,愚兄想问你一事,南阳做的那么好,为什么局势还是到了眼下呢”
胡寅茫然一时,却又干脆冷笑“林学士想说什么”
“胡贤弟,你学问是公认的好,愚兄正有一问。”林景默终于不再望天,而是扭头看着胡寅正色相对。“前汉后汉,血脉继续清楚,但是两朝呢,还是一朝”
此言一出,小林学士身后的万俟元忠登时变色。
而胡寅脸色在月光下变幻了一阵后,却反而放松了下来“光武自成体统,是有光武中兴基业做腰胆的,而官家腰胆尚在下社城内。”
“你看。”小林学士忽然摊手失笑,相顾左右二人,且言之凿凿。“事情不又绕回来了吗我虽学问浅薄,但这些日子虽官家颠沛流离,便常常想一事靖康之后,大宋实已亡,乱世实已至,官家行事,虽有大义支撑,但凡事皆尽力自为,若能自定胜败,自兴基业,祖宗家法这四个字,却是一文不值”
听到三人一直避而不谈的那四个字被一文不值,万俟卨神色恍惚之余,只觉眼前这位学士,早非城府二字可论,所思所想,着实让他震动,偏偏又真心信服。
也是暗自感叹。
而出乎意料,胡寅沉默了片刻,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仰天一叹“如此说来,这天下事终究还是要看胜败的”
小林学士这次没有再多说,而是继续望天观月。
与此同时,城头之上,赵官家看了半日城下军营动静,复又仰天看了看月亮,也是不由感叹“郦卿,你说如此动静,金军哨骑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吧”
“回禀官家,必然如此。”刚刚闻讯跟来不久的郦琼即刻俯首相对。
“那你说此战能胜吗”赵玖负手望天,继续失笑相对。
“必然能胜”郦琼即刻严肃做答。
“是这样吗”赵玖听得有趣,不由再笑。“你竟有如此把握”
“当然有”郦琼迫不及待答道。“官家,此臣肺腑所发非刻意恭维奉承”
“说来。”
“好教官家知道。”郦琼赶紧拱手侃侃而对。“臣是相州人,靖康之战事,几乎尽数经历只觉得咱们与金人相比,不是人数比对方少;不是豪杰之士比对方弱;不是军械器具比对方劣屡次战败,多是为首之辈比之金军首领相差极多”
“有些意思了”赵玖继续发笑。
“官家。”郦琼见状赶紧认真解释。“臣当时在河北,虽然没有上阵,却也听过、见过一些事情据说,金军的元帅、亲王、太子,往往亲自临阵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