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她强忍着眼泪,冲出万青殿。
葭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鞋子也没有穿,披散着头发冲进一片漆黑的夜空。她不明白,自己只是碰了一下那珠子,便被他这样赶出万青殿。他的语气很冷,神色也很凉,像是冬天挂在屋檐上的冰溜子,尾身尖利,直往人心窝里扎。
他冷着脸,让她放下。
冷着声音,让她走。
葭音赤着脚,一脚踩在了路边的石子上,脚底板硌得她浑身发疼。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跑不动了,一抬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一所被废弃的后花园。
明明是春日,花园里的花却靡靡不振,完全没有春天的生机。
她靠着身后的假山,蹲下来。
泪水再也止不住,如决了堤的洪水。葭音抱着臂,把头埋在胳膊下面,小声呜咽。
她不敢哭得大声。
她害怕惊扰到了周围的娘娘。
她像只被人抛弃了的小狐狸,无助地蹲着啜泣,从喉咙里发出极低、极低的呜咽声,细白的肩头也随着哭泣声一抽一抽的。
葭音一个人哭了很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漫天的情绪让她根本抵抗不住,委屈、不解、迷茫,从心头冲上脑海,顺着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再也不要理镜容了
他这么冷,这么凶,话这么少,还从来都不对她笑。
这个臭男人,哪里有沈哥哥半分好。
自己之前帮沈星颂收拾东西时,即便是失手打碎了他最珍爱的花瓶,沈哥哥也只是笑了笑,告诉她不打紧。
花瓶碎了,还可以再买,手没有受伤就行。
那日午后阳光落在沈星颂身上,他语气十分温柔。
镜容一点儿都不温柔。
妙兰说他好,二姐姐说他好,三姐姐也说他好。
说他慧根通圆,大慈大悲。
说他良仁善心,渡世间一切苦厄。
葭音眼前,满是他那双漂亮精细,却冷冰冰的眼。
镜容是远在天际边,高巅上不染尘埃的皑皑白雪。
靠近他,她只觉得冷。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浑身哭得没力气,双腿也软软的,酸痛得不成样子。
她扶着身后的墙,想从地上站起来。
刚抬起头,葭音就看见了身前一道黑影。
那是个佝偻着腰的小太监。
他生得牙尖嘴利,一双不安分的眼直往葭音身上瞟去,见少女抬眼望来,小太监先是一愣。
这双眼,太要人命了。
皎洁的月色之下,她双眸含雾,鸦青色的睫羽上挂着欲滴未滴的露珠。
见了他,小姑娘似乎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那人立马贴上来。
“小妹妹,因为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要不要哥哥帮你解解闷儿”
只这一句,葭音立马反应过来了来者不善
心头猛地一悸,下一刻,她偏过头
“镜容法师”
少女声音又细又利,刺破了静谧的夜空。
那太监一个惶恐,刚准备跪地求饶,眼前的小丫头却“刺溜儿”一声,从他身边飞快溜走。
他大骂一声,前去捉她。
葭音一个弱女子,刚刚又哭得没了力气,哪能跑得过他就在对方只差几步抓住她之际,少女忽然撞上一人。
他一身袈裟,立于空寂夜色中。
“镜容法师救救我”
葭音立马躲到佛子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袍,瑟缩。
可当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道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之感,立马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
太监也一头撞上来。
他刚准备破口大骂,却瞧见佛子身上的袈裟。镜容长身玉立,清冷的眉眼中似乎凝了一道寒霜。
吓得小太监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下来。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他叫得像树上的猴子。
葭音躲在镜容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得意洋洋地望向他。
“再来欺负我呀,小阉人,看你还敢不敢。”
刚哭过,少女声音尚有些发哑,引得镜容垂下眉睫,一眼便看见她脸上婆娑的泪痕。
小姑娘脸颊粉扑扑的,月色映照下,她眼睫上挂着水雾,晶莹剔透,像珍珠。
葭音朝那太监做了个鬼脸。
也许是这表情太过张扬放肆,她清楚的看见,那阉人恨恨地咬了咬牙,恨不得要把她整个人啮碎。
镜容无视她的表情,声音淡淡的,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此人,如何处置”
“不知道。”
葭音摇了摇头,旋即,耀武扬威地走上前,踢了对方一脚。
镜容给她的袍子太长,她险些栽了个跟头。
站稳了身,她语气横横的,轻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