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来镇上,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镇医院虽然比不上市里医院的规模,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有好几个部门。
他们照着指示去往一楼的急诊,一进门,一位护士给了他们一个号这简单的挂号方式也和顾嘉年往常去过的医院截然不同。
急诊等候室里坐了好些人,大多盖着薄毯挂着吊瓶,只有一个和顾嘉年一起等着叫号的小男孩儿,因为调皮爬树摔到了脑门,正被他妈妈揪着耳朵骂。
“哪家小孩儿跟你这么调皮的成天上蹿下跳,没摔傻那是你走运我可不想养个傻儿子。”
小男孩儿扁着嘴,偶尔犟两句。
总算等到他妈去洗手间,小男孩儿好奇地挪过来,打量着顾嘉年的脚,满脸希冀地问她“姐姐,你也是爬树摔倒了吗”
那表情仿佛希望顾嘉年的受伤过程比他还离谱,好让他能在妈妈面前直起腰来。
事实上,顾嘉年的受伤过程确实不是什么正面教材被自己捉的螃蟹夹了脚,到哪儿也没地方喊冤。
而且,十分地、格外地,丢人。
这才是重点。
顾嘉年看了眼身旁的迟晏,迟疑着自己要不要在他这个知情人面前撒谎,便看到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晃了晃“我出去抽根烟。”
于是顾嘉年回头,低声对小男孩说“才不是,姐姐是不小心磕着了,扎到了碎玻璃。爬树很危险的,你要听妈妈的话哦。”
“哦”
小男孩儿没能找到同犯,垂头丧气地把屁股挪回座椅。
“这才乖嘛。”
顾嘉年说完,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外看,在大门外追寻某个身影。
隔着医院的玻璃窗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很轻松地找到了他。
他站在门外偏僻的角落,靠着路边的不锈钢栏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是抽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指尖闲闲地夹着。
她就这么看着他站在那儿很久。
直到有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转着轮椅在门口来回张望,试图看看有没有自动开门的按钮。
迟晏走过去,帮他推开门。
爷爷回过头,感激地向他道谢。
他没说话,又走回了角落里。
顾嘉年隔着医院的玻璃窗,出神地盯着他的侧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又酸又胀地爬上她的心间。
他跟他的爷爷,感情一定很好吧。
她想到迟晏家里堆了一地的空酒瓶和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冰冷的地板、一室的杂书和荒芜的庭院。
还想起今天下午他恍惚地睁开眼,问她“几号了”。
除却脚趾上的疼痛之外,有另一种痛觉随着血液悄悄流淌,触痛了她的神经。
她像是一个荧幕前感同身受的观众,再如何共情都难以触摸到故事里的人。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贺季同的疑问“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顾嘉年吓了一跳,发现他正顺着她的视线疑惑地往外看。
顾嘉年若无其事地偏了偏头挡住他的视线,状似随意地说道“就随便看看,怎么了”
好在贺季同没再深究,而是好奇地凑过来问她“嘉年妹妹,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迟晏家”
顾嘉年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答道“我每天上午都来他家看书,今天上午有事,就下午来了。”
贺季同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半晌后,他把手挡在唇边,像说悄悄话般问她“那个,迟晏是不是欠你钱了”
顾嘉年一头雾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贺季同耸了耸肩“不然他怎么可能让你在家看书而且今天还因为你受伤,久违地出了家门。”
他补充道“他搬来云陌后从来没邀请任何人来家里,说好听点是图个清净,说难听点就是厌世,完全不想跟人打交道。”
顾嘉年想了想,解释道“大概看在我外婆的面子上吧。我外婆和迟晏爷爷是旧识,他小时候转学来云陌,我外婆还帮着照看过他一个学期。”
贺季同明悟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嘀咕道“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好心。有一次我带影视公司的人来他家谈版权合同,结束后人妹子问他能不能在他家里看会儿书,他让人家去图书馆。你说气不气人”
顾嘉年的注意力却偏了“版权合同影视公司”
贺季同惊讶“你不知道吗迟晏是个作家。”
顾嘉年怔愣住。
贺季同以为她没有什么概念,补充道“嘉年妹妹,你看过倾言吗。迟晏从高一时就开始在倾言上连载文章了。”
顾嘉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倾言她自然是看过的,甚至可以说是她的文学启蒙杂志。
小学和初中阶段,只要顾嘉年有出门的机会,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书店看倾言月刊。
只可惜,高中之后她便没有机会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