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章政睡到一半,互觉得燥热难安。
他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婢女给自己添冰打扇。
不知怎的,那些侍奉的妾室们全都没了影子,更没婢女前来递茶。
陈丞相睡得口涎直流,一抹眼睛发了怒。
“冰呢”
“这么热的天气,是要热死老子”
往常这时候若是他叱责一声,里里外外得跪下好几片,免不了娇妻美妾前来哄劝撒娇。
他半醒半怒地吼完了,被劈头盖脸浇了半身臊水。
“冰你还敢跟老娘要冰”
农妇叉腰大骂,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把他往榻下赶,抽得登时皮肉上有好几道红印“庄稼都要渴死了,你不去挑水跑回来偷睡,做什么皇帝梦呢还敢要冰”
陈章政多少年没被痛打过,此刻冷不丁被淋了一头臭烘烘的脏水,胳膊大腿更是被抽得火辣辣泛痛。
他嗷的一声窜起来,在草榻上被笤帚抽得乱转,活似铁锅上的活鱼。
“侍卫侍卫”
“说什么梦话,赶紧给老娘下来再不去浇水老娘撕了你的脑袋”
“你疯了,我可是当朝丞相”
“丞你妈”
不远处槐树上,一隼一鼠栖在阴凉处,把热闹尽收眼底。
蔺竹看得好笑,叼着草根当糖棒般慢慢嚼着,竟真有几分天然做鼠的快意来。
解雪尘立在一旁,念头流转间已从旁的村人脑海里听完附近情况。
“这陈家是附近有名的穷户。”
“虽然老婆泼辣能干,但抵不过嫁了个败家无赖。”
“如今正是秋收前夕,庄稼正在渴水的时候,断了供水是要拱手一整年的收成。”
蔺花鼠嚼着草根,翘着脚直接睡在他松软的翅羽旁。
“那咱们家的稻子”
他前段时间忙着读书,又遇到不少风波,许久没顾上家里的田地。
“无妨。”魔尊谦逊道“照顾得还可以。”
解家人说话通常有个毛病。
要么过分夸张,要么过分谦逊。
如今蔺家小院后头的稻子基本有一人高。
一粒顶别人家五粒,再养一季怕是要长成馒头树。
他们当初选的种子其实与别家无异,理应也是差不多的收成。
但除了种子之外,其他全都跟别家不一样。
原先的土养分平平,这些年被杂草榨的干瘪,理应养好几年豌豆好好固住土质。
苏红袖看着嫌弃,拿紫海别院里种灵芝的黑蜂泥换过来。
几亩地均是半夜悄悄换的,使得也是类似当年一夜间造府筑院的道法。
那土生在天地灵华充沛的高岛之上,水分充足营养丰富,别说种灵芝了,种仙草都能活。
在此基础上,又由林霜今引来了最清澈的江心水,凿土成渠,时刻供应不断。
自从魔尊教她如何以鬼诀炸开顽石沟壑之后,林霜今练习功法之际捎带着把地下水给打通了。
上面有大江小河引流而来,下头更是水丰土润,即便是如今热到暑气蒸蒸的地步,他家的田地都没有半分干裂,像是还在过春天。
随后家里狗子们没事去稻田里扑吃田鼠,解明烟有时去仙庭里看看,折了琼枝把甘露点在田里,半有心半无心地帮着照顾。
满地稻谷算是汲取到天下最好的雨露润土,疯了似的拔尖猛长。
一不留神,种的有点过。
解雪尘再去看的时候,明显看见自家庄稼在一长行的田地里鹤立鸡群。
蔺家稻子根根过于茁壮过于饱满,偌大穗子垂得像玉米一般,全是奔着撑死人的地步去。
魔尊难得想别太招摇,一挥袖子施了幻象,没让旁的村民起了疑心。
低调点,省得日后解释。
蔺竹特意存了好些碎银,早已准备好后路。
如果自家稻米不够吃,他也会厚厚备下大仓新米,让朋友们每天都能畅快加餐饭。
正畅想着,那边真打起来了。
陈章政被打清醒之后以为自己是被绑了,在床榻上吱哇乱叫,把碗筷杂务扔了满地,大叫这妇人犯了杀头的罪。
然后被拎着耳朵拽到水缸旁边,叫他看清楚自己长得样子。
本应是一副官相的大胖子,此刻看见水缸里的自己又黑又瘦,像是长年吃不饱饭一般的干瘪枯柴。
他张大了嘴,举起皴纹厚茧遍布的双手看了又看。
不,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的手,也不是我的脸
是不是那紫竹妖施了邪术,把我的脸给换了
我是丞相,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天底下第二尊贵的人
他趴在缸边看了又看,露出哭丧般的表情,此刻拔腿就往外狂奔。
身后婆娘怒骂“回来你回不回来,再不种田叫我哥哥来揍你”
陈章政卯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