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蔺竹一巴掌把水痕抹了,突然福至心灵。
“我叫你不高兴吧。”
解雪尘
“你看你天天板着脸,眉头还老拧着,这名字多贴切。”蔺竹反杀回来“不高兴你慢慢吃,我先去洗碗”
说完一溜烟跑掉,不给人家掀桌子的机会。
魔尊喜提新名,爹没当成血压倒是升起来了。
去你的吧。
猪舍顶棚缺木头,午后书生抱了稻草来和泥涂墙,拜托他去后山密林里砍些木头回来。
解雪尘出门时依旧没带柴刀,孤身上了青岩山。
上回进山时心如死灰,今天仍是心如死灰。
好不了了。
男人一走进林中,千鸟俱静,蜻蜓都忙不迭掉头往远处飞。
他身上杀戮戾气过重,有灵性的活物本能地都会退避几分。
魔尊并不寻找猎物,伸手摘了枚宽大桑叶,横着一折置于唇边。
再一运气,便有清越澹明之声婉转起奏。
初时有山猫竹雀窸窸窣窣地探了头,被这纯良无害地假象给诱了出来。
叶音好似风中飞尘,自一处漫至湖边树巅,活像一张网铺洒张开,然后在一瞬间骤然收紧。
他的眼神泛起冷冽杀意,叶音自轻快灵动突转凌厉藏锋,似淬毒匕首般豁然迸射。
高处有惊雁哀鸣坠落,池畔有困鱼扑至岸上,眼睛里都洇出血痕来。
他兴致阑珊,突兀松唇,群鸟这才狂飞奔逃,不敢在此停留。
解雪尘漫步走向坠雁,还是有些飘忽。
头一次有人给他取外号。
而且他没有真的生气。
两只大雁扑棱着想再飞起来,脖子被拎了起来。
解雪尘看了眼岸边鲤鱼,没搭理。
刺太多了,不吃。
他现在更关心一个问题。
自己怎么还没杀了那倒霉书生。
按照往日的性情,要动手只需一枚断叶半块砾石。
魔尊在严肃反思自己怎么还不生气。
男人一定要有尊严。
他拎着两只大雁慢悠悠回家,临进门前勉强得出结论。
不是书生太混账,完全是自己太仁慈。
没有爷爷看孙子胡搞瞎搞的涵养,这屋子里两头猪五只鸡早被轰成渣了。
蔺竹正踮脚站在凳子上涂墙泥,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去,大个子推开了后院门,手里还拎了两只大雁。
“豁,”他挥了挥刷子,提醒正事“不高兴,我要的木头呢”
男人把雁扔进猪圈里,转头就走。
顺子二饼正翻肚皮睡午觉,冷不丁被长脖鸭子劈头盖脸一通乱啄,抱头惨叫。
你没事欺负他们两干啥
蔺竹哭笑不得,从凳子上下来帮忙收拾残局。
青岩山并不是蔺家的山,属于附近四五个村落的共用资源。
常有小孩儿拎着竹篮溜进去抓兔子采蘑菇,樵夫药郎时常出没。
蔺举人半个月前捡了个人,还找郎中开方子救命,乡里乡亲的转天就知道了。
如今真瞧见解雪尘上山找树,路上有人一眼就认出来,还很热情地打招呼。
“哑巴你是蔺举人家里的吧”
“是不是要上山砍树,咱两刚好顺路,一起走”
没等解雪尘闪开,老大爷已经伸手扶了一把,还往他怀里塞热乎乎的煮鸡蛋。
“瞧你瘦的,病刚好吧,以后咱都是一村人了,互相照应着。”
解雪尘没爷爷,从来没受过小辈的待遇,还愣了一下。
他接了那热鸡蛋,左手腾到右手,像是拿了个暖炉。
老大爷寻思这哑巴不会是个傻子吧,当着面教他把鸡蛋往树上一磕,剥开碎掉的外壳,露出滑嫩的蛋白来。
“吃一口不够张伯这里还有一个”
解雪尘定定看他一眼。
这个人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更不存在利益关联。
见面却分出自己的一半吃食,哪怕这里所有人都穷的响叮当。
他其实不饿,但看着老爷子低头咬了一口,从无味的蛋清咬到里头沙沙的蛋黄。
不知不觉又是一口,直到吃完。
“能吃是福啊。”老头儿笑起来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你跟蔺举人搭个伴刚好,走,我带你去采菌子,昨儿夜里下了雨,前头肯定有。”
没拐几道弯,又碰见一个来山里捡鸟蛋的秦婆婆,两人热切招呼一声,自动把解雪尘当孙子般照顾。
秦婆婆眼看着蔺竹长大的,小时候还给他喂过米汤,提起来都心疼。
“那孩子十岁就没了爹娘,一个人长到这么大,发善心救人时我们还劝他省些积蓄,好在菩萨保佑,把你给医活了。”
“是啊,”张老头应道“十年前那场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