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惊雷劈在忘世渡的云崖之上,漫天火光映亮山崖边缘的雪色。
男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洒金缎袍被血染得只剩浊黑。
他胸口洞穿,心肺被剜了个干净,森森白骨诡然如肋上生花。
“解雪尘,你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再无生还的道理”老者手持利剑暴喝一声“休要节外生枝,伏诛受死罢”
“你率魔宗横行祸世百年有余,早该随你那畜牲爹娘灰飞烟灭了去”
此刻山巅云坞皆燃着无边厉火,宫宇殿舍悉数被焚了个彻底。
枪戈釜鸣之声浑然如剧烈耳鸣般,隐约还夹杂着尖锐的痛哭抽泣。
“好,好,好。”解雪尘冷笑一声“仙门高洁,也玩起背刺阴人这一套。”
表面是与他言和终战,从此各界安宁,反手就在他生辰醉酒这天率众杀了进来。
为首的沐白师尊啐了一声“杀你这般败类妖孽,是为了苍生百姓,何错之有”
“不多废话,取他元丹”
话音未落,竟有天雷破空炸起,将这魔尊生生震落云波崖
只见那残破身躯骤然腾空,接着如破布一般失了魂灵,坠入瘴气飘忽的深渊里。
沐白师尊快步向前,身后众人伸手拦住。
“小心”
“那炼毒渊凶恶可怖,鬼兵见了都要逼退三分,他经脉尽断,便是葬尸其里,定会被虫豸吃个干净”
“便宜了他,”旁的仙姑露出奚落神情“最好一骨碌落进焚血河里,饱受毒灼直致痛毙”
解雪尘坠进激流时,已是痛得没了知觉。
他像是硬挺着一口气,不肯就此魂飞魄散,却不知道自己还在执念什么。
忘世渡已化成了火中鬼墟,他那魔尊的青玉席恐怕也被旁人轰作齑粉,枕头也一并扔了去。
什么都不剩了。
他的罪,他的血,他没来得及救下的一众流魂。
被暗河吞没的前一刻,解雪尘睁开眼,只看见天外霞光闪烁,像极了幼时娘亲带他去看的唯一一次烟花。
随后彻底失去意识。
他可能是死了。
身体像是被什么冲来撞去,胳膊腿都要冲掉。
他的意识在混沌识海里浮沉,又隐约能感受到几丝与外界的联系。
浪潮翻卷,江岸乱石嶙峋,刺得皮肉生痛。
解雪尘的意识像一只不高兴的馄饨,被颠地想骂人。
好像被谁拖走了。
是人,还是野狗
若是真喂了狗,天上那帮家伙知道了得高兴得放不出屁。
他沉在识海里,像是睡着,又是醒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刺痛感骤然唤醒。
白光如尖刀般扎进眼睛里,解雪尘下意识伸手想挡,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
“嘶”
他再开口时,嗓子哑得冒血。
“别动,”不远处有个声音不客气道“给你上药呢,老实点。”
是谁
解雪尘想睁开眼,周身伤势让痛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又昏了过去。
再能睁开眼的时候,胳膊终于能动了。
“你醒啦”旁侧的人道“照顾你快十天了,总算好点儿。”
解雪尘此刻功力尽失,但凭着内丹硬撑着坐起来,突兀地长抽一口气。
他看清自己睡在一张草席铺着的破榻上,旁侧蹲着个书生,桃木簪发,手里还捏着脏兮兮的一块破布。
“在下蔺竹,禾江边把你捡回来的。”书生端起血污翻涌的陶盆,把蒲扇搁在药炉边“你伤势太重,郎中还说救不活了”
还未说完,男人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中狠厉毫不掩饰。
待我杀回沧山,定要
“哟呵”蔺竹倚着墙看他“已经能站起来了你确实不一般啊。”
“”
解雪尘黑着脸并不回应,摸索着就要往外走。
定要他们血溅九
怀里被书生塞了个簸箩。
“能走就好,帮我喂鸡。”
男人青筋一跳,喉咙又哑又痛,只能拿眼睛瞪他。
蔺竹完全没感觉到杀意,困得打了个哈欠。
“你在我家白吃白住十天,干点活儿不过分吧。”
“我生火做饭去,你抓点紧。”
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影儿都不见了。
喂。鸡。
他,魔尊,生来锦衣玉食,金尊玉贵。
现在要给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凡人喂鸡。
解雪尘一咬后槽牙,想调动仅剩的几分内力,厨房那边远远传来声音。
“不喂鸡不给饭吃啊”
魔尊的肚子适时地咕了一声。
男人阴着脸出门。
喂就喂。
屋舍狭小无比,屋后田圃甚至没有他的侧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