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一怒,四方惧惊。
朝廷即刻领旨去办诉冤匣之事,绝不只是在各州府的衙门前挂个木盒子那般简单。
这是要平旧朝的烂账,安今日的民心
没等内阁想出办法来,大理寺同刑部已各领密诏,分出人马来特事特办。
不仅是陈年旧宗悉数从书阁里尽数请出来,尽数曝在旭日朝阳下重见天光,各地被数过万民伞的刚直好官也悉数看查晋升,协助京使听冤平案。
万民振奋之际,元徽礼法一同颁行。
礼法放宽天下子民吃穿用度的逐一规格,且无论贵贱均可使用银器、穿绯衣,但至此往上,绝不许再冒犯一步。
天下正处在混杂之态,几十年里乱象丛生,逾越之举数不胜数。
若是突然遍地执行苛责管束极有可能引发纷乱,但银器绯衣这般的让步,已算是新皇登基以来颇为大方的一回让渡。
礼令一颁,没等朝廷发话,一两个月的光景里各地都抓着好几个典型押送进京,问罪定责后推去菜市口砍了脑袋。
这几个倒霉蛋还真是死有余辜,有在先皇葬期里歌舞狎妓的公子爷,有被县官警告一回仍执意穿金靴披蟒袍的富户。
江南海北,着实是年年都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蠢蛋。
杀豪富不杀穷人,便是菜市口里铡刀一落,看客们亦跟着齐声叫好。
“该杀瞧他那般粉头油面的打扮”
“听说右边第三个砍头的那个,家里连狗都吃得起白面馒头哩”
“白面馒头呵,也是投胎来的福气”
几起几收,像极了放风筝时使的本事。
政事过急,牵拽太狠,便会断线落空,好似骤然反噬。
看管松弛,撒手不管,风筝又会自行腾空,腾挪着让人失了控制。
新皇稳而不急,落子有度,对江山社稷再好不过。
时值年关,凤鸾星动,中宫传来了动静。
皇后怀着双胎的事,早在秋日里便引起太医院各处的谨慎对待。
初胎本就辛苦,没想到福气成双,更要十二般的小心。
冯润心本不是计较的性子,自圣驾回銮宴时便放权予宸妃方便,自己安心休养便是。
原以为按着日子,该在元月中旬有所动静,谁想到年三十里就腹痛起来。
她行动不便,年宴都有太后特意下了恩典,说是冬夜风急,不必走动。
乍一发动,皇上的乳母孟嬷嬷第一个看出端倪,急急叫人请产婆太医过来候着。
四落红帐,八镇炭盆,再反应过来时果真是进了产房,涩痛叫声响了起来。
柳承炎自年宴筹办时便没多少兴致,原打算敬酒几杯早日回去陪她,哪想到事情来得这样的快。
他身为男人,既无肚腹牵动的承重,亦无脏腑撑裂的痛意,此刻哪里还肯在筵席逗留,便是奔去握一握她的手也算安慰。
圣驾莅临之际,坤宁宫早已进出繁忙,四处都是端盆拿药的宫女快步来去。
越是这般时候,越容易有心怀不轨的旁人混进去。
好在有孟嬷嬷眼神雪亮地在近处盯着,既不盘问过多耽误正事,还拦住了两个脸生的下人。
再叫到一边盘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来,直接被押了下去。
崔太医没法进帐子里,但好歹如今多了许多医女可以调遣往来,能帮忙按摩顺气。
他提早许久就教过她们如何探查婴儿位置,遇着双生胎又该如何调整胎位,此时真是派上了大用处。
即便如此,生产硬是从除夕之夜到了大年初一的半夜。
产房血腥,以往都怕冲撞圣驾,皆是在东西暖阁备好软枕,好伺候着皇上等待后续。
柳承炎在草原都见惯了骇人情形,此刻眉眼一横,杀意还没放出来,旁人早早怂到一边不敢再拦。
他预先脱了外袍,把里外衣裤用火盆熏过,生怕把外头的寒风带进来。
产床上冯润心已是痛得脸色发白,豆大的汗不住地淌,有宫女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喂着糖水。
她完全没预想到柳承炎会来,看见他的一瞬间又痛又惊,随即左手被用力握住。
“我陪你,”男人接过热帕子,俯身帮她擦净脖颈脸颊“一定平安。”
冯润心声音微弱地应了一声,嘴唇已经是咬白了。
这一夜格外漫长,期间便是血水都端出去了好几盆。
孔嬷嬷是前朝旧人,见过许多世面。
前朝皇帝便是遇着龙裔生产,也顶多在外面逗留一会儿便去暖阁困睡,哪里会来这里陪着。
宫内之人皆是敬畏有加,这时候不敢再劝,圣驾在前,手脚愈发麻利起来。
两个时辰过去,第一个孩子终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啼哭。
“是小帝姬”产婆喜道“听听这哭声,脸颊也胖乎乎的”
柳承炎一瞬站起来,想过去看看女儿又舍不得冯润心,紧握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