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快马加鞭送来的,不仅仅是工部右侍郎送来的一封急报,还有三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柳承炎宴席后直接吩咐礼部代办赏赐册封宸妃的事,命轿辇快步行去乾清宫。
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使唤太监亦是从云南急行回来,一路护送着这些宝贝拿来给皇上看,回来时都顾不上梳洗除尘。
“陛下请看,”太监喜不自胜“这便是邱大人她在东汉墓下找到的一方矿石。”
木匣启锁打开,露出遍布黄褐土色的混圆矿石。
“她还说,这东西不仅是在滇南见过,在江西寻东周陵时也见到过好几次。”
柳承炎伸手抚上黄铜矿石,感受着粗犷质感是如何掠过手心,笑意明朗。
“另外两盒又是什么”
使唤太监忙不迭启钥开盒,露出里头的另两尊宝贝。
这次一开,才是惊艳四方。
第二尊矿石竟像极了东海深处的璀璨珊瑚,盈紫姹蓝黛粉的光芒尽数融在一处,偌大切面好似霞光齐焕,奇异色彩绝非人间俗物。
第三尊亦是光彩夺目,但更多出金属熔炼时的霓虹闪烁感,轮转角度略一偏看,颜色也随着幻变生辉。
前一尊像是来自深海,后一尊如同采自熔炉,一蓝紫一金红,皆有说不出的贵气。
柳承炎先做了十几年的世子藩王,又登基为皇帝,见过的奇物称得上成百上千,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矿石。
“这些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太监忙道“这两者,也是铜矿”
他拿出工部右侍郎亲笔撰写盖章的折子,躬身上贡。
滇南人熟知山性土质,对这些矿石见怪不怪,早已深谙相关的冶炼方法。
这切面如同碧海珊瑚的名叫斑铜矿,后者则名为辉铜矿,两者俱是炼铜的奇佳选择。
邱大人率工部匠人探罢三山众岭之后,查清其中土质要害,避开容易坍塌漏水的位置,已经定好洞位引工匠开采矿口了。
工部派去匠人大半仍不够支使,今日遣书回京也是为了活动上下,一是要与云南各处提点好配合关系,二是请求诏令供他们在当地雇请能人,彼此厚待。
柳承炎登时下诏,令各处齐心配合,不得延误。
大昭统银律的铺开,最渴的便是这一点。
东南沿海如今正在建船开坞,海军巡查四处驱逐东夷,开销支取全部都换成了铜板银两,不再发那些难以兑现的宝钞。
铜钱经过这些大型工程的手送去千家万户里,由朝廷支付给军士差役,再经由他们传播至更远的地方,方是配合统银律各方流通,尽快替掉那些纸做的钱。
新矿一开,国库未来可测的大幅充盈起来。
今后与葡人夷人采买交易,互兑铜银也会更有富裕。
他要这些铜钱织罗称网,从大昭的土地一路蔓延向外,最后变作无数只钩子,拽回海外的无数白银。
诏令既出,各方跟着忙碌不休,京中与云南本属偏远两地,今日硬是加强了联系往来,户部还特批款银去疏通运河道路,方便南北运送。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旁人开始忧心忡忡。
曹章隐接旨后便在内部拟了许多文章,自己放心不下,卷好文章去了首辅案前。
外人俱称内阁,其实这地方是在禁宫以东,文渊阁内。
新帝登基之后过来看过一回,道地方太小,规矩不足,另命巧匠建筑孔圣四像,以及坐北朝南新舍四间,另修小楼一座,便于贮书堆文。
曹章隐拿着审计新增驿马的卷宗过去,见白睦序还在临帖,眉头皱得更深。
“白首辅,”他重声把卷宗推到首辅面前“您过目一下。”
“放在那吧。”白睦序看了一眼魏碑原帖,继续临字。
“大量黄铜白银流入东南,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曹章隐冷笑一声“原先东南士子要么去南京寻个便宜差事,要么自认为北方高门的下客,归你我麾下差使,现在好了,南来的冯将声势显赫,门市金钱源源不断投进去,还嫌南方的势力不够大么”
白家只有两个儿子,还都轻描淡写的撇开,不入赌局之中。
他唯一一个女儿入了后宫,至今没见过皇帝一面,这辈子说不定都得在里头苦熬。
往后风头变了,北派潦倒,哪里还有他容身的地方
“急了”
白睦序看他一眼,笑道“南方盛了,你便急了”
曹章隐敬意欠奉,自行坐在藤椅上,神色口吻一并冷了。
“镇国公张平,从前也对你恩厚有加,多番提携。”
“新帝说杀就杀,你作壁上观,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然后又笼络来一个翁奕为,行,人家得到重用之后,北族官宦相聚时露面过一回没有”
“你现在是四平八稳地端着,看他起野火,看他拆高楼,往后冯家一家独大,还不得摘下你这首辅的帽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