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替族人们收回他叔叔的尸骨。
土木堡之变时,鞑子们诈过一回,在两军休战时趁汉人取水的功夫困剿强杀,连皇帝都一并掳走。
这一次双方地位彻底倒转,轮到鞑子们日夜提防,不得安宁。
可是再怕那也得硬着头皮谈啊,不谈和新生的羔羊都得活生生渴死了。
鞑子退居三十里外,昭军扎营湖边河畔,在中间强行建了个帐篷,供两军主帅商谈休战之事。
商冯周自然不会暴露陛下已经易容随军的机密,临时为皇上按了个副将军的高衔,让他坐在冯将军右边参与其中。
说是谈和,其实还是互谈条件。
这一仗根本打的不是为了三条河,而是整个鞑子与大昭的关系。
从前冒犯甚多,总该折腰谢罪,自降为臣。
卜赤不同于心思深沉的亲叔叔,蓄着满鬓络腮胡不说,头发上还串了好些松绿珠子,一靠近人有股浓重的臊气。
柳承炎入帐篷前,特意看了眼守在远处的新军。
果真俺答汗没有调动全部的兵,战事失利的时候后者明知不救,就是要这个叔叔赶紧死。
卜赤没有守在附近,怎么可能第三日就率军复来,重新找他们谈个说法
怕是早就亲眼见着叔叔领军扎进火海里,自己在暗处按而不发。
卜赤生得眼睛很小,再配上大络腮胡子往上冒,更让人找不着眼睛在哪。
他说话时声音粗重震得人耳朵都跟着疼,旁边通使汉文说得不算熟练,磕磕巴巴讲了一通,算是曲里拐弯地认了怂,希望得到和解。
冯征虏笑起来很有文官的风范,只招一招手,吩咐手下拿来文书。
他们早有准备,给这新将领开了个极好的条件。
第一,是今后开放互市,不仅大额购入鞑子的良驹皮草,还愿意卖给他们丝帛布匹。
第二,则是收兵撤退,今日起将附近湖河的控制权尽数归还于他。
昭国通使说到这里,卜赤已经是大喜过望。
哪里来这么好说话的汉人
互市往来一直是他叔叔心心念念的头号大事,几番骚扰都从来没有成功过,今天他们打了败仗,反而还能拿走这么大一个便宜了
哪想到通使口吻一转,说出了唯二条件。
一,由昭朝封他为顺义王,从此敬贡大昭,为臣为民。
二,由他这个顺义王,率全族民忏悔杀戮抢掠之错,祭祀汉士。
卜赤当即脸就白了。
柳承炎昨夜亲笔拟了这两条,此刻见他这副表情,抿茶含笑。
反而是旁侧三位将军面色肃然,对这位皇帝更持敬意。
这一招,无异于一桃杀双士。
顺义王这顶帽子,像是恩典,又像是枷锁。
卜赤若是接下了,对南蒙古和北蒙古来说都像是公然昭告他通敌归顺,从此做什么都像个汉人的内应。
可若是他不接,让数族垂涎的通商之利,还有迫在眉睫的饮水大患,全都能要了他的命。
蒙古风景好水源好,偏偏就是还未开化,连铁匠工艺都远落后于汉人。
他们只知成日里牧马放羊,都没有几人识字,日用杂货全都靠抢。
抢一天算一天,什么时候是个头
抢不到了,家里连锅碗瓢盆都没有,又该怎么活
“我们只给一天的时间。”冯征虏平淡道“今日太阳落山时,若是你不肯按下指印,宣誓称臣,便不用再谈了。”
大胡子面露痛苦,原地跺脚转了两圈,掀开帐篷出去找部下族人一同商量。
与此同时,商启香在旧营里转悠来去,没见着刘焰的人。
她本来想讨来他那匹极聪慧的青骢马骑上一回,哪想到这人影儿都没了,说不定也跟着其他人去捡蒙古人落下的去了。
再一晃看见程潮守在帐前,商启香过去打了声招呼。
“程大人,有见到刘焰吗”
程潮并不敢透露皇帝的去向,摇头道没看见。
商启香笑起来“你的弟弟,你不知道他去哪了”
她还记得先前的凌空一射,本来想开口谢他,那日之后就再也没看见他,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古怪。
程潮也客气一笑。
“我那弟弟,生性无拘无束,不喜欢别人跟着他。”
“行,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商启香反手拿出一双马靴,笑得爽快“我找父亲讨来的,见他那双都被马刀割破了,刚好穿这双新的。”
程潮规规矩矩地接了,下意识多看她一眼。
后者扬长而去,再无留恋。
自日中转向日暮,卜赤才终于有了定夺,苦着脸签字画押,受下昭朝的册封来。
他这么做,算是开了先例,由此内附昭朝,封王朝贡。
汉人喜欢做文字游戏,其中弯弯绕绕,是他们草原汉子看得生烦的。
便是打仗了,这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