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宫上下眼睁睁见着皇上把金嫔接走了,宫门一关,大眼瞪小眼自己捂嘴巴。
不敢说,说了搞不好要掉脑袋。
金盈欢坐在柳承炎旁边,说怂吧确实窝成很小一只不敢占地儿,眼睛却悄悄地顺着宫墙往远处眺。
她第一次夜里出宫,看什么都新鲜。
夜深人静,便是幽绿流萤也藏进浅雾里,时明时灭,如同幻觉。
她坐在高高的轿辇上,一路穿行无人长街,被风吹得有些冷。
金盈欢隐约觉得自己这已经是妖妃的待遇了,大晚上被皇上带去太和殿爬房檐,史书里估计没人这么写过。
她想靠近他暖和一点,又觉得这么做便显得有点谄媚,犹豫着憋住话,什么都不敢说。
可恶,该多披个袍子再出来。
柳承炎握着她的手觉得渐渐凉了,解开外袍匀了一半给她。
“好点没”
他动作自然,她却跟着抖了下。
两人虽早已敦伦过,但夜里蜡烛一吹什么都瞧不见,早上醒来便是面红耳赤也瞧不见人了。
金盈欢冷不丁被他的外袍拢住,鼻息里都能嗅见低郁好闻的龙涎香。
她低低点点头,把袍子捂紧了些。
后宫与前庭泾渭分明,越往前走便越入了政务交错的核心地带。
金盈欢从未出过乾清门,眼瞅着宫灯照亮了保和殿的后门,才大着胆子问“皇上平时在这上朝吗”
“在那边,”他伸手往远方指,却像是给她看更渺远的一整片黑暗“圣祖定了规矩,要御门听政。”
远处犹如荒漠,只看得见更远处零星的灯。
金盈欢看得支棱起来,很是好奇“原来不是在房子里,而是在广场上”
“嗯。”
他待她如同龄同乡的玩伴,两人平日都擅长在太后前演出一副规矩模样,碰着面了顽性全都冒了出来。
宫辇行至太和殿前,便是有宫人掌灯,前后也犹如幽暗池水般望不着边际。
便是金盈欢嫁进宫里时,也不曾亲眼见过一次汉白玉的广袤大廷。
她同他一起走到宫中最高的楼屋前,如何仰头都看不清顶端的尽头。
“会不会有七八丈那么高”
“十丈。”
“十丈”
这样一望,人都渺小如芥子,在庄严大殿前如路过的飞鸟一般。
陈毫已经备好了梯子,四处派了多人扶好看好,还特意备了宽大软垫,生怕有主子摔下来。
先有奴仆告罪一声爬到先前,把前后都照明了,再小心扶他们一起上去。
等两人相继站在宫殿最高处的中央,更漏声已到了子时。
这也是柳承炎第一次站在这样高的地方。
十丈,像是能用手碰到天上云雾一般。
他顺着心意高高举起手,能感受到夜风吹拂而过。
在这样高的地方,甚至能看见各宫远景,月下景山,还有泛着粼粼波光的中海与南海。
他竟是这万物的主人。
柳承炎喜欢站在高处,但从前孩童般的玩闹,以无法再应和此刻的心情。
他在夜色里鸟瞰万物,一时间忽然懂了天子二字。
便如天,便如地。
百姓子民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样子。
但一呼一吸,一饮一啄,皆是与他有关。
站在高处,便看得见风河流转,繁星无数。
他将在这宫城里度过全部的生命,直到最终化为繁星之一。
金盈欢原本还有几分玩闹的心情,此刻站在他的身侧,也只有静默。
像是醉意笑意都被风吹散了,只看见自己在这天地之间,如一瞬的烛火。
她下意识抓了他的袍角。
柳承炎望了许久山河宫阙,才回首看她。
“怕掉下去”
“不怕。”金盈欢笑起来,觉得此刻美满如梦,心里都很舍不得时间会继续往前走。
“我是在想,如果你冷,也可以靠一靠我。”
“好啊。”他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发“走,回去休息了。”
2
消息隐瞒地很好,之后几天里甚至无人知道侧房的长梯曾被动过,只知道皇帝曾经留宿在金嫔那里。
说来奇怪,金嫔承宠数次,至今没有封号,先前在御花园里逗仙鹤时好像还被宸嫔冷言讥讽过。
这种无关痛痒的八卦反而是允许传的,不仅传到坤宁宫里,乾清宫也一样清楚消息。
冯润心如今行动不便,特意去送了一趟桂花藕羹,自罪管教不力。
“宸嫔的性子你也清楚,哪里是你的问题。”柳承炎亲手给她垫了个软枕,扶着皇后在黄梨木榻上休息“她不过是气我半月都未去见她,使些小性子罢了。”
“润心难得来看我,不提旁人。”
小皇后怀着双胎,虽然太医嬷嬷都悉心照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