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你记得给闺女我烧点话本
她一手抓着船沿紧张到手心冒汗,再一抬头刚好瞧见少年的脸庞。
眉如深墨,眸如寒星,哪怕仅是含着一缕笑意,也俊朗到让人失神。
她本来想好了讨饶的词,真看见他时呆了一刻,反而说不出话了。
柳承炎心情很好“睡得如何”
“做做了好几个梦,”金嫔打了个喷嚏,一掩袖船桨掉进水里,更有些狼狈“陛下见笑了。”
他们本已履了婚约,只差洞房花烛一回。
但这次初见来得太突然,完全在两人意料之外。
“来。”他俯身伸手,用力一带把她拉上岸“当心脚下。”
金嫔上岸了脑子才转过来,一撩裙子就要跪,旁边摇光很配合得噗通跪下来。
“行了,起来。”柳承炎把人二度拎起来,示意宫女帮她拍裙侧的灰土“也不看这里都是泥泞,冒失。”
“你叫什么名字”
“金盈欢,”少女反应过来什么,伸手一捂头,惶然道“谢陛下宽宏。”
她不捂还好,一遮柳承炎才反应过来,她梳的是未出嫁的发式。
那样确实轻简方便,少了妇人的沉稳庄重,显得很俏丽。
他和她一样生在水乡,一人在湘一人在楚,连口音都很像。
此刻本可以再问些什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嫔冷不丁被吓一跳,这会儿还跟惊呆的小麻雀似得,未必机灵。
柳承炎哭笑不得。
这儿本是他的后苑,他也原本是为了政事才预先过来一趟,哪想到自己反而像个不速之客,扰了她的春日。
金盈欢自知今天能保住脑袋是运气好,怂怂地立在一边也不敢多吭声,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还是小皇帝先打破了沉默。
“饿了吗”
她很没出息地点点头。
“饿了。”
估计是饿醒的。
柳承炎又问“想吃点什么”
金盈欢本来让宫里小厨房做了核桃豆包,舍不得这会儿分给他吃,想了想小声道“都行。”
柳承炎一瞧她在看湖,心里了然。
“你想吃太液湖的鱼”
金盈欢快速摆手“嫔妾不敢惦记御鱼。”
“御什么鱼。”皇帝转身往亭子里走,随意道“陈毫,叫他们打一尾好鱼,按着湘楚的做法端上来。”
紫荔亭里早有宫人扫洒拭净石桌绣凳,还临时捧了数盆碧桃山茶点缀旁侧。
御膳房预先备好了果盘点心,此刻茶捧上来热度都把握的刚刚好。
他们一左一右坐在亭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乡,像是十几岁的普通男女。
皇袍玉钗先忽略不计,规矩制度也暂且不提,只做一刻平常人。
金盈欢是衡州知府的嫡女,听说也是被太后择中,千里迢迢来了京城。
她甚至没看清京城是什么模样,先是进了宫里被教习规矩,要跟着嬷嬷学北方官话,把礼数都背明白了,一恍神皇后那边定了婚期,她也同其他姐妹打包入宫。
只是皇后是丹陛正门迎娶的正宫,她们皆是陪侍的妾。
柳承炎在一旁听着,反而觉得这样的事与情爱都无关。
他和她们都是某一刻被选中,然后多了个要一辈子守着的位子。
从此别离家乡,轻车快马赶去京城,在陌生的地方过完一生。
金盈欢一开始很怕他,渐渐发现皇帝长得好看也不吃人,话不自觉多起来。
柳承炎偶尔会跟着说几句,更多时候是在听她讲从前养的鱼鹰,和哥哥一起扎的竹筏,以及湘江里看不完的好风景。
御膳房麻利地料理完肥美鲈鱼,还择了湖边新鲜野菜,烹了七盘汤羹小菜一同呈上来。
鱼汤烧得奶白,一撮细盐把鲜味全勾了出来。
还有酿湖鸭和炙鹌鹑,味道皆是仿了故土的味道。
金盈欢饿得不行,在皇上面前吃饭本来想保留几分仪态,后者反而拿筷子轻敲了下碗沿。
“饿了就吃,只此一次。”
金盈欢会意大口扒饭,一小碗眨眼吃完,旁边宫女都咳嗽了一声。
“还能添吗”
陈毫眼瞧着皇帝惯着她,亲自捧走瓷碗又盛了一满碗。
金娘娘吃饭虽然有点豪放,但是看着是真香啊
柳承炎慢慢悠悠喝了两碗汤,也把碗中佳肴尽数吃完。
他最近没什么胃口,今天反而很有食欲。
一顿饭毕,宫人护送金嫔回了后宫,陈毫询问是否玉辇也去储秀宫摘一回灯笼。
“去什么”少年不以为意“乾清宫里一摞折子没批完,你没看见”
陈毫愣道“陛下不是”
他还以为金嫔今晚一准会落着好,蒙宠后兴许也会得个封号。
“不是什么”
柳承炎长袖一挥,背对着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