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着乙方对甲方的礼貌和专业,没再多看冯志杰一眼。
“真的是你”反倒是办公桌后的男人,颤抖的声音泄露出失态,“我还以为只是名字巧合,茵茵,真的是你”
姜思茵把方案往他眼前推了推“冯总,请您过目。”
“茵茵,爸爸这些年很想你”冯志杰站了起来,神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我没有爸爸。”姜思茵始终噙着很淡的笑意,不为所动,“您姓冯,我姓姜,冯总您不要开玩笑。”
冯志杰那双与她酷似的眼睛盯着她,似乎想看出任何她在说谎的痕迹。
曾经有千千万万次,姜思茵痛恨自己这双和父亲相似的眼睛,以及身上流着那个人肮脏的血。
可真当他站在眼前,她反而内心平静,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九年的风雨飘摇,把许多痕迹都冲刷掉了,包括怨恨。
她希望他们只是陌生人。
冯志杰没看出任何破绽,即便他知道,他的女儿他不会认错。
“冯总,听说您十点还有会。”姜思茵瞥了一眼他面前的文件夹,“您是现在看,还是我等您会议结束”
冯志杰坐下来,嗓音带着些嘶哑“我现在看。”
方案都是照他的要求改的,没问题,签合同的时间很快敲定。
冯志杰还想说点什么,可会议已经要开始了,助理在催,他只好匆匆道别。
姜思茵回到公司,便向领导申请换项目,并用之前的加班时间调了休。
现在交通发达,回老家比以前方便多了。下了飞机转城际公交,就能直接到县城。
县城是姜家的祖籍,当年外公生意失败欠了许多钱,人也郁郁寡欢生了病,药石无医,全靠呼吸机吊着,在帝都花钱像流水。妈妈和爸爸离婚后,便带着她和外公回了老家。
县城也有疗养院,费用没那么高,还能托熟人的关系算便宜点。
那年她十五岁,从帝都最好的私立学校转回县城,开始靠政府补助金念书。
那也是她人生中至黑至暗的三年。
到县城客运站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姜思茵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头发花白的大叔,满脸皱纹和褶子,人却很开朗,车载广播里是郭德纲的相声,他一边听,一边跟着哼哼。
出租车一路开得飞快,经过市一中门口那条路,才慢了下来。
小县城停车不规范,每到快下晚自习的时间,一中门口本就不宽的公路两旁都被接孩子的私家车和电动车占据,横一辆竖一辆,歪七扭八。
来往车辆都走得格外小心,连出租车司机也不敢乱来。
这会儿正好前面红灯,路还堵着,那司机啧了一声“见鬼了,什么时候政府才能管管这些乱停的”
姜思茵笑了一声,眉眼里不见着急。
“小姑娘,你也是一中毕业的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
接收到她疑惑的眼神,司机笑呵呵道“我看你眼熟,以前肯定拉过你的。”
“是吗。”姜思茵笑了笑。
她没说出口的是,高中三年,她都没坐过出租车。
出租车多贵啊,那时候没钱的人坐不起,她也不会骑自行车,实在赶不及了,就路边叫辆摩的,两块钱不加价,但她很少能舍得这两块钱。
每逢下雨,到学校都是浑身湿透,她的伞会被别人抢去,然后自己省着零花钱买把一模一样的,不让妈妈发现。
妈妈到现在还住在外公小时候住过的房子里,是外曾祖父的其中一处房产,当年值钱的都卖了抵债,就剩下这间,卖不出价,留着自己遮风挡雨。
老城区路边的旧楼,楼道里没灯,楼梯窄,边缘长年累月被人踏得平滑,走上去要无比小心。姜思茵开着手电筒一级一级慢慢地踏上去,敲响二楼的房门。
门开了,穿着厚棉袄的姜意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愣了几秒才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公司项目结束,领导放了个小假。”姜思茵走进屋,关了门,把背包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屋面积很小,进门不到两米就是墙,墙边有个放杂物的桌子,姜意如平时吃饭也在桌子上吃。
哪怕姜思茵回来,也只有两个人,收拾一小块地方摆碗筷就行,所以桌上的杂物从她上次离开到现在,一点都没减少,现在又多了个背包。
姜意如看了看她的背包“你没带行李箱回来”
“嗯,就带了几件内衣裤。”她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把腿放进取暖器隔热的帘子里,手也放进去烤。
热气被逼在里面,在没有暖气的南方也不会冷。
姜意如舍不得用空调,也压根没买空调。
“这次放几天啊”姜意如给她倒了杯热水,本来想放几颗茶叶,想想现在太晚了,便作罢,只给她白开水。
姜思茵接过杯子吹了吹,白汽把鼻子都晕湿了“五天。”
“这么久”姜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