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霜听他大言不惭,正要开口辩驳,却见他再次弯腰,由于那动作收声。后方是平坦坚硬的石壁,前方是柔柔细雨般春水,一冷一热,一硬一软,仿佛激出潮热的雾气,让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飞瀑铺洒而下,如同银白色水帘,被月辉猛然一照,更似朦胧缥缈的轻纱,覆盖在二人的身上。
斐望淮往日束发的银冠早不翼而飞,漆黑的长发披散,浸润在清澈池水,水珠滚落进深陷的锁骨,彻底让身上衣袍湿透,宛若深夜蛊惑人下河的水妖。
他睫毛颤动,不时抬眼观察她反应,被她含羞带怒地瞪视,动作反而愈加放肆,非要折腾她出声一样。
大抵是认同梦不算数,他在池水中无所顾忌,平日的矜持及疏离褪下,不再担忧被她排斥推开,也不再运用含蓄隐晦的手段,诱导她缓缓走向自己。
现在,温热的唇舌细致又强势,搅得琼浆潺潺、暖玉粉碎,偏要溅出千万朵银花不可。
夜风微起,水汽扑散,却也无法吹凉灼灼的体温。
这次跟塔底的感受截然不同,那时她沉溺于掠夺的快感,眼看他的隐忍及克制在剑刃下支离破碎,心理上的成就感远超其他,但这回却是由他来主导,他没率先满足自身欲念,反而低下头去
难以想象,那张总吐露尖酸刻薄之词的嘴,居然会做这种事
又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更感刺激,意识逐渐朦胧,控制不住情动。
不知何时,幽蓝魂火早就熄灭,楚在霜手腕重获自由,却已经没余力再逃脱,反而用手脚环住他肩部及头颅,好像被潮起潮落冲刷的水草,只能在池滩边缠绕住他,彻底被他扯进绮丽又迷幻的梦。
呼吸逐渐急促,头皮都在发麻。恍惚间,她只觉悬落的飞瀑都汹涌起来,水流从平坦的石壁之上涌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直到在断崖倾泻而下,万马奔腾般从天而降,在池中砸出激湍沸腾、轰然巨响,带给人惊心动魄的震撼。
千山寂寂,水声涛涛,她在巨大冲击后脑袋空白,涌生出些许懒倦,又察觉他直起身。
他缓缓地搂着她,用脸轻蹭她的脸颊,见她眼角被桃色晕红,动作更是格外轻柔。那双黑眸盈满光亮,明明没说只言片语,倒叫人看出似笑非笑。
楚在霜深谙笑容背后的意思,就跟她在塔底时如出一辙,他们好像总有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搞得对方分寸大乱、失了心神,便觉得自己赢了。
一如他现在仍在按捺,却只眷恋地贴着她,好像已经获得满足。
雾气弥漫,波光荡漾,两人就这样紧贴在一起,在梦中享受安静的片刻。
楚在霜最初还安分,很快又开始作妖,不是要故意蹭他,就是扯他的湿发,摸摸他沾水颈侧。他伸手想制止,却没什么办法,只能环住她。
动作间,斐望淮轻薄的衣料敞开,露出流畅而结实的身躯,玉白胸膛之上,一抹红痕瞩目。
“这是”楚在霜当即一怔,用指尖触摸红痕,试探道,“剑痕但怎么在这边”
他的胸膛上有一道红,但八叶修士不该留疤。她塔底用无我剑刺他时,也并未直接刺穿他的心口,而是另一边。
斐望淮看出她的不解“魅族入梦用的是神魂,这是魂体上留的痕迹,并非梦境外血肉之躯。”
因此,他真实的身体上没有剑伤,唯识海里的魂体残留红痕。
楚在霜哑然,领悟这是传魂入梦中那一剑造成。即便不明白魅族习俗及天赋,她也清楚此事对他多少有些影响,否则刚开始不会千里迢迢奔赴琼莲十二岛。
她静静地伸手触摸那红痕,像是妄图蹭掉宣纸上墨点。
斐望淮耐不住她乱摸,连忙捉住她的手指,低声道“做什么”
“不能治好么”她道,“只是一个梦,就伤到魂体。”
“传魂入梦是魅族不传秘法,唯有王族血统才能使用,不仅仅是梦,更是在预警。传魂可以跨越光阴,看到未来之事光影。”斐望淮嗅闻她的指尖,“再说为什么要治好”
“难道你不想改变未来”楚在霜道,“梦里你可是被我刺中”
“但也正是这剑,我们才会相遇,不是么”他轻笑,“要是真被你刺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不是谎言,他最开始潜入莲华宗,也非畏惧“死”,而是不服“输”。母后将复魔大业交付自己,他就有职责带领部族重归故土,并不怕被梦中那一剑刺死,怕的是复魔大业中道崩殂。
但他现在回到淮水以北,登上母后当年的位置,反而看到更多年幼忽略的东西。
她在梦中曾问,这就是他想要的天下
遍览琼莲十二岛的风景,再次回到那片始祖之地,他才重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天下。即便是母后掌管的岁月,淮水以北依旧多有动荡。
这应该也不是母后想要的天下,毕竟她曾经历南北繁荣和谐,否则不会在淮水边留下黯然神伤的话。
只是以他道心,唯能完成复仇,想一举改变世间偏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