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他失望的是,他微服私访几次后,发现民间的情况也不算好,有相当一批太学生领着不少读书人在反对谢知秋,搞得声势浩大。
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其实被谢知秋教了数月,赵泽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单纯无知,能看得清一些朝中局势。
许多人反对谢知秋,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多么讨厌谢知秋,而是背后有其他利益驱使。
换言之,他们不是轻易能被劝动的,朝廷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将这些声音都压下去,不是易事。赵泽并不想留下昏君暴君的骂名,总归对臣子还是有所顾忌。
饶是赵泽脾气还算不错,饶是赵泽非常喜欢谢知秋,受阻的次数太多,又看不到希望,他也逐渐感到疲倦了。
于是,另外一个念头,日益清晰地在赵泽脑海中浮现
出来
恰在此时,董寿亲自捧着一个卷轴,回到垂拱殿dashdash
想看辰冰的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吗请记住的域名
“皇上,您要的是这个吧”
董寿办事从不出错,赵泽只在他进殿时瞥了一眼,就肯定他拿的是对的,
赵泽颔首,双手将卷轴接过,放在长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
那卷轴之上,正是谢知秋十五岁那年所作的、传遍大江南北的诗篇秋夜思。
而且上面的字迹,虽比起如今略显生涩,但俨然是谢知秋的亲笔。
看着这幅字,赵泽心中一荡,漾出些许奇异的感情来。
就像许多初次见识谢知秋文采的人,会情不自禁地为之倾倒一般,赵泽刚过弱冠之龄时,第一次读到这首秋夜思,同样惊为天人,震撼万分。
当时他已经受封去了封地,错过了在梁城亲眼见见这位才女的时机,但作为替代,他曾经大量收集谢知秋的文集诗集、字画墨宝。
谢知秋毕竟是未婚女子,她的亲笔字画流出来的极少,至多只有她偶尔赠给与谢家有来往的亲戚的作品。因此赵泽贵为济王,也是百般费劲,才好不容易斥重金从别人手上收来一幅。
大概连谢知秋本人都没想到,她早年所写的书法,会有一幅落在赵泽手上,还被他如此珍藏。
赵泽还记得,他曾经无数次站在这幅字前,感慨谢知秋用词之精妙,书法之流畅,然后不自觉地描绘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可惜,他在得知谢知秋是个冷美人后,便简单地认为她是一个和他的王妃一般无趣的严肃女子,没有进一步深究。
赵泽的指尖拂过书法表面。
现在,赵泽再看这幅字,会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谁能想到他和自己年少时好奇过的才女,会以这种方式产生交集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晚,他身陷绝境、近乎绝望之时,谢知秋不顾危险赶来救他,将他拉出黑渊。
那晚,他们同乘一马,身后跟着无数追兵。
在颠簸中,谢知秋的发丝落在他肩上,偶尔有几次,他能不经意看到谢知秋的侧颜沐浴在月光下
冷夜的月色有些朦胧,却在她身上晃成浅浅的光弧,那独特的沉静之中,又有几分赵泽过去不曾见过的女性的柔美。
她整个人,就如同一道渺远的弯月牙,有时甚至会落入他梦中。
谢知秋还是“萧寻初”的时候,赵泽就觉得这个“萧寻初”与自己投契。现在“萧寻初”变成了谢知秋,赵泽多少能感觉到真正的谢知秋并不完全是他过去以为的那样的人,但他看清她的真实以后,又感受到另外一种奇特。
其实不用史守成反复提醒,赵泽自己也能感受到男女有别。
自从知道谢知秋的真实身份后,赵泽看待她的眼光,便与过去截然不同。
现在朝廷内外对谢知秋做官的反对之声如此之大,而他又想重用谢知秋的才华,这样一来
赵泽思来想去,有了决
断。
“小姐,宫里的有福公公来了,说皇上有旨,请您进宫一叙”
雀儿匆匆赶来通报的时候,谢知秋正独自一个人在屋中,奋笔疾书。
她刚刚在一张信纸上写完什么,收掉最后一笔,前面的字迹已经半干。
谢知秋眉头微蹙,神情肃然。
听到雀儿的话,她微微一顿。
雀儿问道“小姐,皇上这时找您会是什么事呀有福公公以往也来过,但没一次看起来像这次这般郑重。”
谢知秋乌眸沉凝。
她似乎也隐隐有点不安,但并未宣之于口,只说“去看看再说。”
言罢,她想了想,将一张宣纸覆盖在信纸上,用它将新鲜的墨迹快速吸干,然后折一折收进信封中、藏进袖子里。
不多时,谢知秋进了宫,在垂拱殿拜见皇上。
赵泽背对她而立。
赵泽没有着龙袍,而是一身朱色常服,长短合度的衣衫衬得他身姿挺拔,亦比平常来得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