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通红的银针碰到肌肤,发出细微的“嗤”地一声响,引起周围不少低低的惊呼声。
杨仪聚精会神,一边稳稳地向着那痈包高突处、靠近犊鼻穴的地方落针,一边留意那男子的脸色,慢慢地针入了半寸,便停了下来。
这会儿,男子腿上的痈包已经微微色变。
杨仪轻声问道“觉着如何”
男子有点紧张地眨眼“似、似乎热热的”
杨仪一笑,缓缓地把针拔了而出,手指轻轻地揉按那痈疮鼓包。
红白的脓很慢地从针孔处溃了出来,杨仪将针交给斧头,让他按照自己方才所做再将针烧红,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细麻布接过来,将那些脓血擦了干净。
如此挤了几次,痈疮消退,膝盖上好像多了一点皱起的肉皮。
看中年男子的脸色,明显轻松了似的。
另一条腿,也用通红的银针如法炮制。
末了,杨仪从荷包中取出一包大黄栀子粉,敷在伤口上。
待一切做完,屠竹早捧了干净的水来,杨仪洗了手,说道“此伤外用最好的,是如意金黄散跟双柏散,只是我身上并未带这两种,不过这两种的主要君药都是大黄,所以这大黄栀子散勉强可以应急。至于内服的”
说到这里,忽然看到老者衣衫褴褛满面皱纹的样子。
杨仪略微踌躇,欲言又止,微笑道“此时天色不早,不如先回城去,明日再赶回甑县不迟。至于要用的药,我自会叫人准备好。”
先前她只想尽快解决这症候,倒是忽略了天色不早,而且这父子看着又是家贫无钱,纵然告诉他们用什么药,他们又如何买得起。
老者瞪大双眼“这、这姑娘、杨太医,我们我们还是赶回去的好。”
斧头却机灵地看了出来“您老人家放心,我们仪姑娘啊,是看您老年纪大了,这会儿往回赶,到了甑县也得半夜,不如先回城去安置,住的地方自然会给你们安排,那药也不用操心了。”
老头子呆呆地望着斧头,又看看杨仪,深陷的眼窝里涌出泪来,双膝一屈就要跪倒。
杨仪忙扶住“不可”
老头子老泪纵横,道“之前听了人的话去供奉莲花灯,一盏少说也要二百钱,我们省吃俭用才供起一盏,如今姑娘却真是救命的活菩萨”
这会儿茶馆里的人都看的明白,纷纷赞扬不已。
一行人回了城中,屠竹负责先去找了家小客栈,安置了这两父子,叫小二等备饭给他们。
又按照杨仪的吩咐,去药铺子抓了足有半个月的药给送了回去,除了如意金黄散,双柏散外,还有内服的托里消毒饮,吩咐了如何服用之类,又留了五百钱。
两父子泪流不止,等屠竹去了,便向着门外磕头。
小二早就觉着奇怪,毕竟屠竹是巡检司的服色,打听起来,那老头子便一五一十地也说了,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太医杨家的杨侍医又妙手救人了。
有人便道“听说这位杨侍医在长安街上开了一个药铺子”
“我也听说了,只不知道这杨侍医是否会常常去坐诊,若那样,去的人还不挤破头”
大家又说那老头子有点福气,竟然能遇到杨侍医,治病又救穷,实在难得。
入夜。
薛放跟杨仪乘车往回,十七郎道“你瞧瞧,好不容易想叫你出城散散心,到底又给人抓了壮丁了。”
杨仪笑道“这也是凑巧了。”
薛放问“我今日却也看了稀奇,你为什么要把那针烧得通红呢有什么讲究”
“那叫做火针,又叫做煨针。”杨仪解释道“凡是因为受寒筋挛,或者闷生之痈疮的,便用此针最佳,取温经、散寒、通络的功效,若不烧的通红,用针后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薛放单臂将她搂住“我忽然担心”
“担心什么”
“将来要成了亲,你也这么忙,忙的把我扔到一边儿可怎么办”
杨仪忍笑“你又来了。”想了想“谁知道那会儿怎样万一你也很忙呢。”
薛放把双腿一收,把她牢牢地围住“我哪里有杨侍医那样招人待见也不像你,我心里最挂念的始终是你,你心里最挂念是不是我可就不好说了。”
杨仪听着奇怪“你又在说什么,什么我心里最牵挂的”
薛放道“我”他说了一句,就听到豆子在外叫起来,耳畔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有人道“是仪姑娘吗”
杨仪一听“是灵枢”
薛放不许她靠近窗边,在耳畔咬着说道“别理他有灵枢在,一定还有那个”
果不其然,外头屠竹道“俞巡检,这是要去哪里”
俞星臣的声音淡淡地“国子监出了人命案子,赶去看看。”
薛放听见,窃窃笑道“还好有事,让他去。”他的眼珠转动,竟自窗口探头道“俞大人,我身上有伤不便同行,就劳烦你了啊。能者多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