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能力。零散的树叶,是落下后才逐渐干枯的。在更多树叶诞生前,它就已经化作树木,然后死去。它生前也从未繁茂过。”
树木的性别,人的性别,都已经无法分辨。而这均匀的、细碎的染色……莫惟明无法想象它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来来回回,在卧室里反复踱步。在感到身体不适的状态下,在知晓自己末路的情况下,徒劳地保持着运动,避免被固化的命运。或者,这只是被困于笼中的动物放弃了思考,重复着无意义的刻板行为。
但到最后,它还是认命了。也许是回光返照时短暂的清醒,也可能它向来清醒。它拿起一本最喜欢的书——也可能是卧室仅有的书。那时它的树冠大约已经无法支持它进入客厅,来到书桌旁了。就当这一本是它最喜欢的吧。它翻开书页,凝视上面难以辨识的文字,安静地阅读着,安静地等待最后一刻。
它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但可能,不甘于这样的结果。
否则在固化的最后一刻,它的视线为什么要离开书页,微微向前方错位呢。
晨曦来临,没有带来任何改变。温暖的光挣扎着,将身躯从树枝的缝隙挤压,涌入房间。又一次黎明,用光明蒙上视线。微弱的光的刻度上升,掠过赤色的地板,掠过苍白的皮肤,也掠过无温的朽木——和朽木的唇齿。
它在想什么?它想说什么?莫惟明想要发问,却不知对谁。还有谁会回答?这里唯一长着嘴的东西再也不会说话了。他回过头,想问问所有人。但他面对的也只是一张张茫然而无措的脸。
他逐渐开始清醒。并且,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场唯一清醒的人。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它还活着。
它还活着?
“带他走!”
队长第一时间做出判断。随后,所有人都撤离了房间,撤离了这个不明所以的地方。接触到走廊空气的那一刻,无法控制的反胃感让他吐了出来。他没有吃过东西,也就没有固态物可以吐出来。胃酸、黄胆水……更深处的液体也被翻了出来。
他的口腔,酸楚、苦涩;他的心脏酸楚、苦涩。
他咬紧牙关,双唇依然颤抖。黏稠的涎水顺着牙缝溢出,他抹掉了一次,内脏又传来更剧烈的回响。他被酸水呛住了。他用力地咳嗽,将气管的水排空,气也排空。
血也排空。
他的眼前再次绽开红色,是他的血。
“水!镁片!控制胃酸!”军医大叫着,“拿葡萄糖来!还有盐水!”
女佣兵替仅有一只手的军医翻弄背包。东西总量不多,种类却很多。她掏出仅剩的一瓶医用葡萄糖,不得已将包翻过来,把所有东西抖在地上。各种药物散落一地,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几人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一直站在门外等候的大个子也蹲下了身。
即使是药物和水也并不能完全平复莫惟明的状态。他靠在墙上,仍然呼吸困难。胃酸对黏膜的腐蚀很强烈,辛辣刺痛的感觉连鼻腔也没放过。他没有哭,只是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他的情绪已经脱离了需要以哭泣排解的范畴,但生理性的刺激依然促使他这么做了。他只是默默忍受。忍受这种烧灼,这种刺痛,这种酸苦,与这种静谧。
可是呼吸的摩擦如此嘈杂,心跳也震耳欲聋。
他摘掉了眼镜,又戴上。并没有区别,什么都没有改变。他想知道更多,感受更多,但做不到,也不该做到。他不该知道。他不想知道——不对,他想。但不要——
他还是想发出恸哭。
“到底是怎么了……”
女佣兵发出轻声的感慨,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也那么明显。军医用完好的手拍了她一下。这时,曲罗生从地上的药堆里捡起了什么。
“你有癌症?”
女佣兵猛看向他,大个子的视线也落到他身上。殷红反应平平,就好像知道这一切似的。但也可能只是她一贯的波澜不惊。她需要时,是会发出夸张呼喊声的。
“……没瞒住吗?”他反而释然地笑,“是你们的体检没什么门槛。”
“你不需要隐瞒的,这里曾有很多人和你一样。”曲罗生认真地说,“但你必须告诉我们,我们有权知道你真实的身体状况。你要知道,任何一项指标的异常都可能会影响我们的任务安排,和分析结果。”
殷红掏出一支烟——她哪儿来的烟?她还带着烟,这种时候?
“你没打算回去。这不好。”她的烟被曲罗生点燃,“你要当心我们把你当死人使。或者你一开始就该藏得更好。”
“没那个必要。反正你们已经知道了。不过,让我做什么任务都是没有意见的。”
他这样说,并不回头,而是用唯一的手拍了拍莫惟明的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直到现在,大家不也都各怀心事,各藏着秘密吗。也可能只是他背负的压力终于到达了临界值。这多么正常。
“你病了——你明明病了,还不告诉我们。”女佣兵埋怨起来。
“告诉你也不会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