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一眼万年之久的对视里,姜稚衣眼望着元策,脑海里往事一幕幕闪过。
最远的是来河西路上的驿站里,她被他腰间革带悬挂的饰物硌着,他翻身下榻,说去浴房摘腰带,最近的,这些日子他每每拥她入眠,上半身与她如胶似漆,下半身与她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姜稚衣紧盯着对面人变幻不定的眼神,耳畔嗡嗡作响,一刹间脸红得像熟透的频婆果。
五月微热的风从半开的支摘窗吹进来,拂过面颊,姜稚衣飘忽的目光再次迟疑着往元策革带下方瞟去。
这一眼,一个眼睛烫到,一个被眼睛烫到,两人齐齐飞快转身,背脊对住了背脊。
死寂般的沉默里,姜稚衣垂眼看着脚下的烂摊子,嘴皮不动,小声发出一串抑扬顿挫的哼哼唧唧“嗯嗯嗯嗯嗯”
小满愣了愣,隐约听懂了这含混的话音还不快收拾连忙慌手慌脚蹲下去捡那折子书。
这一慌,拎了头掉了尾,原本并未打开的一半折子哗啦啦全摊了开来。
小满一惊,扯面似的倒腾着那冗长的折子,越急越收不起来。
姜稚衣僵硬地缓缓转过眼看去。更多彼此夹缠的姿态一幕幕跃然纸上,春光乍泄,破纸而出,于初夏的晨曦里潋滟浮动。
明明是别人的恩爱,看着看着眼前却出现元策的面目。
再一抬眼,发现元策也半回着头,与她一样斜眼偷瞄着那些画。
视线在半空相撞,两人再次烫着一般,各扭过各的头去。
狼狈的小满终于扯完了面,将折子书合拢在手,吁出一口气。
姜稚衣背对元策,结结巴巴道“我、我今日便不去军营了,你吃好喝好,莫太劳累。”
“你也是。”元策点下头去,抬靴往外走。
刀山火海亦步履如飞的人一脚绊到门槛,扶了一把门框站稳,目视前方正了正领襟,再次抬靴,跨了出去。
惊蛰和谷雨眼看姜稚衣脸红了一上午,几次问她可是中了暑热,身体可有不适,都未得到回应,忍不住去问小满早上发生了何事,小满支支吾吾,脸也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一直到了午膳时辰,目睹过宝嘉那份大礼的主仆二人方才缓过一些劲儿来。
饭桌旁,婢女三人一同伺候着姜稚衣,一时感慨万千,上一次三人这般齐聚,还是去年冬天姜稚衣遭遇山贼的前夜。
姜稚衣也想到了这里,让她们都别站着伺候了,坐下来与她同桌用食吧。
三人连连推托,拗不过郡主之命,一个个束手束脚坐了下来。
姜稚衣魂游天外一上午,此刻才定下神,继续细问起小满侯府里的事。
小满一一作答,说自从钟家满门男丁失踪的消息传来,夫人便像散了精气神,被侯爷放出佛堂以后也没什么心思管事,府上诸多事宜仍由许氏暂理。
大公子腿脚养好了,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成日往烟花巷柳之地跑,夫人跟丢了魂似的也不管他,侯爷撸着袖子痛骂大公子孽障,三天两头上家法。
所幸许氏庶出的两个儿子尚算争气,都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不过是否中第她便不知道了,因放榜之前她已经出发往河西来。
小满事无巨细地说完,姜稚衣问道“那舅父这些日子便一直待在家里头,皇伯伯没给他派新差事”
“是的,郡主,”小满低着眼道,“圣上体恤侯爷年前在南面修渠,连过年都没赶回京,让他今年好好歇息。”
“那也好,升官哪儿有身体重要,”姜稚衣点点头,咕哝道,“不过舅父近来既然赋闲在家,先前我遭遇刺杀,怕他听说消息吓到,特意给他报去平安,他怎的也没回信过来”
“侯爷没回信给您吗”小满瞳仁一缩,见姜稚衣朝她看来,目光躲闪开去,垂下头道,“那、那兴许是奴婢走后,侯爷有了新差事也说不定”
看着小满紧张的神情,姜稚衣夹菜的筷子一顿,惊蛰和谷雨也都打量过去。
她们三人之中,小满是最实诚的一个。
“怎的了”姜稚衣一愣,“舅父可是被派了什么麻烦差事”
“奴婢三月中旬便离京,不知道后边的事。”
“那你结巴什么你不知道,我又不会怪罪你。”姜稚衣皱了皱眉。
惊蛰也肃起脸来“小满,不许对郡主有所隐瞒,别忘了,郡主才是你的主子。”
“奴婢不敢”小满立马起身跪下去。
姜稚衣看着脚边瑟瑟发抖的人,忽然记起今早她问小满舅父身子如何,小满说了一句“一切都好”之后便打岔开去,与她说起宝嘉阿姊送来的包袱,又记起舅父如此心急将她嫁出去
姜稚衣缓缓搁下筷子,转向脚边的人“舅父身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奴婢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姜稚衣着急得站了起来,“你起来回话”
小满站起身,埋着头道“郡主,奴婢也是在您离京之后才知道,侯爷当时其实并非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