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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沈府书房。
穆新鸿和青松一左一右站在书案两头,眼看元策从晚膳后便沉默地坐在这里,这么久过去了,别说姿势没换一个,连眼都没眨几下。
穆新鸿在旁看得,一面佩服少将军专注想事时的定力,一面暗暗忧心起少将军的前程。
今日他不过出去处理了趟尸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回来后便见郡主从少将军的书房出来,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含情脉脉、如胶似漆,临走还自认体贴地给少将军留了句话
“有些话原本早就想说,看你近来烦心事多,等你心情好了再同你讲。”
这不就差直说“等你心情好了再来催你早生贵子”了吗
天知道少将军对高石一事从头到尾成算在心,即便今日被撞破行凶也全无所谓,这些日子真正的烦心事都来源于这位计划之外的“嫂嫂”
当初想着一则郡主身份贵重,二则四舍五入算是兄长的遗孀,杀是杀不得,少将军才为稳住大局认下这位“相好”,谁想到这一稳便稳过了头
“少将军,您不会真得娶了郡主吧”想了半天,穆新鸿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结果元策还没说话,青松倒抢答上了“那怎么可以逢场作戏是不得已,动真格岂不对不住大公子”
青松自小在京服侍大公子,对大公子感情深厚,穆新鸿身在边关,却是先认识的元策。
穆新鸿“什么叫对不住大公子说得像少将军占便宜似的,你当少将军愿意献身给郡主”
元策一掀眼皮,给了两人一人一眼。
自然,这两个不太聪明的虽各执一词,所言却都不无道理,结论也是殊途同归
这个妻,娶是不可能娶的。
回想这段时日的逢场作戏,他并不清楚从前兄长私下是如何与这位嫂嫂相处,却不知是他与兄长的行事作风恰巧相似,还是这位郡主太过沉浸自我,总之,她暂时没有对他起疑。
既已稳住了人,如今便该拉开些距离,一则以免做多错多,再发生今日这般多此一举自找麻烦的意外,二则也可堵住她催婚的口。
他不会在长安久居,这婚事,躲得过初一,自然也躲得过十五。
拿定了主意,元策轻轻摩挲了下指腹,起身往外走去“我去趟永恩侯府。”
瑶光阁,姜稚衣在榻上辗转反侧,躺了许久都没睡着,默默回味着今日被元策揽入怀中的那一刻,嘴角下去又上来,上来又上来。
正是嘴角扬到耳根之际,后窗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叩窗声
三短,三长,再三短。
姜稚衣飞快从榻上爬起,定睛朝窗外望去。
下一刻,果然见元策熟门熟路翻窗而入。
“阿策哥哥,你怎突然来了”姜稚衣笑着一掀被衾跳下榻,迎面赶上一股霜雪气,肩膀一缩打了个寒噤。
元策脚步一顿,低头掸了掸身上霜粒,走到屋里炭盆边屈膝蹲下“我哪次来得不突然了”
“也是,阿策哥哥最会给我惊喜了”姜稚衣走到炭盆边陪他蹲下,托腮看着他。
舅父在京时待她也是这样,分明自己不冷,却因为从外头带进寒气冻着了她,便会来她的炭盆边烤火,将自己烤暖了再与她亲近。
想起他方才敲窗的动静,姜稚衣笑吟吟道“你还记得我们从前的暗号呢。”
是她装无家可归投奔他那日,他听见奇怪的敲门声留了印象罢了。
不过这等三短三长,江湖话本里随处可见的简单暗号,到底怎配称作是“暗号”
算了,看看跟前的人就想通了。
烘干了一身湿寒气,元策起身开门见山道“我今夜是来与你辞行的。”
姜稚衣笑容一凝,蓦地跟着站起来,大惊“辞行你要回河西了”
元策摇头“圣上体恤我在外拼杀三年,留我在京多休养一段时日,闲着也是闲着,我打算找些事做。”
姜稚衣知道,当初他回京面圣,皇伯伯给了许多赏赐,却暂未授予他正式的官职。
还未及冠的少年郎,只有战绩而无官绩,要继承河西节度使这样的要职恐怕尚缺资历,想来皇伯伯也在犹豫,便让这个职位暂时空缺了。
近来他除了去军营练兵外别无他事,但日常的练兵有穆将军在,确实也不必他亲力亲为。
姜稚衣“那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元策弯唇“前几天你不是托青松传话给我,叫我多读点书我看这提议甚好,打算回天崇书院去。”
“”
“我、我那只是随口一说,你怎还当真了”姜稚衣着急拿手笔划了一道对角线,“天崇书院在城东南,离侯府这么远,我们还怎么常常碰面”
“所以我这不是来跟你辞行了”
见他眉梢一挑,一副混不吝模样,姜稚衣脑仁里嗡嗡地响。
她方才说错了,他哪里是最会给她惊喜,分明是最会给她惊吓,他简直是要气死她
姜稚衣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