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衣头也没回,抓着长梯的扶栏毅然决然地一级级踩了上去。
平日里连一粒灰尘都入不了眼的人,为了见情郎竟连窗都能爬,墙都能翻了
想来夫人派来的那几个黑心仆妇也是万万想不到,向来眼高于顶,自矜身份的郡主还有这样的一面,根本没在窗和墙这两处设防
谷雨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觉着这一幕怎么瞧怎么别扭。
一转眼,姜稚衣已经一鼓作气爬上墙头,却停在最顶上一级阶梯,一副卡住了的模样。
谷雨一颗心吊得更高了些“郡主,您是不是不会翻墙呀”
不会翻也是正常的。
不,不会翻才是正常的
“本郡主翻过的墙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姜稚衣撂下话,蹲在梯子上细细喘了会儿,直起身子往下一望,一阵头晕目眩,好半晌才缓过这劲儿,抬起脚跨去对面。
金灿灿的小蛮靴在空中悬了半天,愣是没能踩下去。
怎么翻去对面来着突然想不起来了。
“三年不翻,一时生疏罢了。”姜稚衣抓着扶栏又蹲了回来。
“那您要不还是下来吧奴婢方才问过小满了,她说沈少将军今日不是来跟您提亲的,只是探望您的伤势罢了”
“什么叫罢了这是他回京后头一次主动找我,怎能罢了”
谷雨还想再劝,忽听墙外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犬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幸而郡主无事”
姜稚衣身形一顿,猫着腰压低身子,露了一双眼探出墙沿去。
墙外斜前方过道上,沈家那位继夫人正与她舅母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两人身后安静跟着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少年。
这俨然是心有灵犀的双向奔赴了。
他定是发现她被舅母关在了房里,便像从前那样来墙外接应她,他果然不会不记得她。
那昨日姜稚衣思索了下,应当是因为旁人在,他才那般做戏
也是,她近来几次与他相见都有闲杂人在旁,那些违心之言怎可尽信
姜稚衣自我宽慰了一番,眼看三人停下了脚步,立刻朝那头扬臂挥了挥。
不料原本侧对她的少年似乎刚巧看到了另一边什么风景,微微转过身去,成了背对向她。
紧接着,沈家那位继母朝钟氏颔了颔首“既然郡主还在歇息,妾身与犬子便不打扰了。”
怎么这就不打扰了
郡主没有歇息,郡主不需要歇息
姜稚衣一着急,飞快摸了摸腰间。
方才梳洗穿戴得匆忙,这会儿身上也没什么环佩玉器的饰物
姜稚衣抬手摸摸发髻,取下一支珠钗,从上头拽下一颗玉珠,瞅准方向丢了出去。
小小的玉珠滚落在少年身后一丈远的地方,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两位妇人仍专心说着场面话。元策仍静静眺望着远方。
姜稚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珠钗,又挑了颗个头大的珍珠,拽下来再丢。
终于“啪”一下砸中了元策的脚后跟。
元策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攥握成拳,闭了闭眼。
是冬靴太厚感觉不到
眼看他毫无所动,姜稚衣捉襟见肘到极点,拽无可拽,心一急干脆使劲将整支珠钗一把丢了出去。
珠钗飞射而出,尖锐的钗头直冲元策后心而去。
姜稚衣脸一白,在心底大呼一声糟了
几丈开外,随着后背劲风袭来,元策负在背后的手倏地一抬,五指一张一把攥住了来物。
姜稚衣一口气松下来,后背冷汗涔涔直冒。
正说着场面话留客的钟氏嘴一停,诧异看向突然一个大动作的元策“沈小将军这是怎的了”
元策面无表情地将珠钗攥进掌心,看向钟氏“无事,沈某尚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钟氏狐疑地看了看他掩在后背的那只手“哦,是这样,那沈小将军还请自便。”
元策颔首示意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他懂我暗号了”姜稚衣低头一看脚下这碍眼的墙,眼一闭心一横一脚跨了过去,险险抓住墙对面另一把长梯往下爬,落地后,在脑海中计算了一番路线,匆匆拐进了一旁的小路。
穿过路尽头那扇月门,果然看见元策迎面走来。
姜稚衣心中一喜,快步上前。
元策眉头一皱,一个掉头转身便走。
姜稚衣一愣之下刚要喊他,注意到他离去的方向
此处正是路口,舅母一会儿回院子会从这里经过,往假山那儿去才更稳妥一些
还是阿策哥哥想得周到。
姜稚衣当即跟着掉了头,拐进了另一条“曲径通幽处”的小路。
那头元策走到假山边上,正要绕行,又见那假山后钻出了一团粉影。
“”
元策脚下一停,手指微微用力,掌心的珠钗折弯成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