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别起那么快,你还病着呢。”郑嬷嬷苦口婆心道,“你这娃儿,夜半偷偷爬起来绣东西,也不懂得叫醒我。我好歹能给你添衣服、烧手炉,好歹不会让你冻出病来啊。”
“我的香囊”周瑭眨巴眨巴杏眼,小声恳求。
“喏,在这儿呢。”郑嬷嬷把完好的香囊递给他。
视线触及到香囊上的绣样时,她露出被辣了眼睛的神色,犹疑道“好闻是好闻。可是瑭儿,这种奇怪的绣样你当真要把它送给薛二公子当生辰礼吗他会喜欢吗”
周瑭笑盈盈道“绣样有寓意,是我对二表兄的专属祝福”
“小心思忒多。”郑嬷嬷笑骂他。
周瑭瞧了眼窗外的夜色,疑道“今夜还没过去么可我感觉睡了好久啊。”
“错啦。”郑嬷嬷道,“你已经把整个白天都睡过去了。学堂那边老夫人帮你告了假,你同窗诶,你去哪”
话音未落,周瑭已经脚踏轻功,飞出了窗牖。
黑压压的雪夜深处,传来更鼓阵阵。
“咚咚咚”
三更已过。
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要错过主角的生辰了
风雪笼罩了清平院。
长寿面出锅,纤细晶莹的面条散发着谷物的清香。
薛成璧近两日滴水未进,嘴唇干裂,咬出的血迹斑驳枯涸。
他饥肠辘辘,却不想吃任何东西。
邹姨娘盛好长寿面,端放在薛成璧面前的桌几上。
她跪在床榻下的蒲团上,虔诚地双手合十。
“愿我儿暖衣饱食,安乐无忧阿娘盼泪眼望穿天地,唯乞与你相伴而行。”
祈愿的声音很小,小到薛成璧听不到。
他漠然望着面碗上的缥缈的白雾,又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淹没在煤炭气里的夜晚,屋里也是这样白茫茫一片。
邹姨娘祈愿完毕,端走了面碗。
然后当着薛成璧的面,将长寿面尽数泼在了空地上。
“吃吧,吃得饱饱的。长长久久,福寿安康”
眉目慈爱的母亲对着空气轻声劝慰,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床榻上的少年一眼。
薛成璧慢慢阖上了眼眸。
每年诞辰,邹姨娘都会给她的孩子煮一碗长寿面。
不过从来不是给他的。
他想,要是那年他在美梦里没有醒来,就那么永远沉眠,该有多好。
梦里他不是一个人,有严厉而祥和的父亲,有温柔疼爱他的娘亲,还有喜欢吃梅花酥的小孩。
手指麻木地痛。
薛成璧睁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摸索到了枕下的木匕首。
锋利的刀刃紧攥在掌心里,鲜血滴滴答答地淌落。
不、不行,小孩害怕见血。
他松开了刀刃。
他努力回想能减轻痛苦的事,想起信上说,周瑭今天要给他一个惊喜。
雪片沙沙撞在窗纸上,寒风呼啸声中,仿佛有人在轻轻扣响窗牖。
油灯上的火光微微摇曳,亮莹莹的,落在了薛成璧眼中。
他赤足落地,一步一步向前走,使劲推开了窗牖。
冷风裹挟着雪片冲入屋内,刮在他脸上,刀割般的疼。
窗外漆黑混沌,无边无际。
什么人也没有。
周瑭不会来了。
油灯里的火光颤了颤,倏然熄灭。
漆黑的夜色涌入,蚕食屋内的一切。
薛成璧缓缓滑落在地。
他仿佛溺在冰冷的湖底,呼吸被剥夺,神志被冰封。
想要抓住什么人的奢望消失了。
他变成了一副僵硬腐烂的尸骨,不能动,只有下沉,无尽的下沉
“呵啾”
小孩子的喷嚏声响起,吵醒了被黑暗侵蚀的尸骨。
薛成璧凝固的眼珠颤了一下。
周瑭脸蛋冻得微红,双手捧着一只小香囊,甜甜笑着呈到他面前。
“阿兄生辰快乐呀”
“啊。”
孩子小小惊呼一声。
薛成璧已然倾身,紧紧抱住了他。
寒风卷地,雪落霏霏。
他抱住了他在人间最后一丝温暖。
薛成璧浑身都被烫得微颤,像渴望拥抱盛夏的雪花,绝望又贪婪,灼烧到融化消失都在所不惜。
力道不会让人疼,却也不容逃离。
周瑭呆呆的。
他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公主正在拥抱自己,霎时间脸蛋上燃起朵朵红云。
手脚无措不知该往哪里放,眼睛转成了蚊香,脑子也蒸成了糊糊,只会傻傻循环“她抱我了她抱我了”
第一次拥抱他了。
半晌他才记起来要呼吸,顿时嗅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
周瑭脑海一清。
“你你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