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抽,似是一个极怪异的笑。
疯病又犯得厉害了。
血液在奔涌,他想要大笑、想要发怒,想要遵从欲望做任何疯狂的事,甚至想杀人见血,让所有欺辱他的人惨死在面前。
泛红的视野里,周瑭关切地望着他。
“二表兄,你还好吗”
薛成璧阖眼。
他撑在地板上的手死死攥紧,太阳穴青筋暴突,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再睁眼时,眼尾勾起,满是猩红。
“我怕苦。”他轻笑着说,“你怕吗”
周瑭不太有底气“不怕。”
“不怕”薛成璧弯起的眼眸里沉着冷光,“证明给我看。”
周瑭惴惴地捧住药碗,闭目屏息,包子脸鼓起,嘴唇碰到碗沿。
神色间没有对剧毒的畏惧,只有对苦味的抵触。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药汁差一点就要沾到他的嘴唇时候,薛成璧突然暴起,猛地把药碗夺了过去。
仰头一口气灌下。
他清楚自己的情况,重伤和高热下疯病复发,身体无法休息自愈,不吃这药,熬两日也会死。
或生或死,都不该拖累无辜之人。
辛辣滚烫的药汁直冲肚腹,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半晌后,薛成璧徐徐放下碗,朝周瑭笑,笑容越来越大,笑得停不下来。
“这真的只是救命药啊。”
鼻梁上那枚血色小痣栩栩如生,烙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癫狂的病态。
若是旁人见他脸色变得这样突兀,恐怕早就觉察出了不妥,露出嫌恶畏惧之色远远跑开。
但周瑭怯生生地、傻呼呼地,回了他一个笑。
还特别守信用地奖励他糕点吃,认认真真数出三枚梅花酥虽然他总共也只有三枚。
薛成璧接过梅花酥,嗅闻后投入口中。
周瑭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手里的梅花酥,眼神有点眼巴巴的馋意。
于是最后一枚梅花酥在薛成璧手里打了个弯,递回给小孩。
周瑭整只团子快乐得像泡进了蜜罐子里。
他礼貌地道了谢,边吃边夸“二表兄真好”,浑身洋溢着满足。
薛成璧盯着他,满眼怀疑和戒备。
“谁派你来的”
“谁派我来的”周瑭迷惑。
薛成璧“”
他换了一种方式“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次周瑭听懂了,笑道“飞进来的呀。”
薛成璧丝毫未信,眼尾弯起一个凌厉的弧度。
周瑭三言两语讲了薛环教他轻功口诀的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呢,照着口诀做,竟然蹭地就蹦起了三丈老槐树那么那么高,我差点没爬下来”
薛成璧凤眸微凝,满腹狐疑。
他慢慢盘问道“你说你刚学了口诀,还只是第一次尝试”
“是啊。”
“你可知,薛环练武资质上佳,又有名师指点,用轻功却最多只可跃起一丈”
薛成璧冷眼睨着他,流露出不信任之色。
“这样吗”周瑭想了想,随即拍手笃定道“定然是三表兄平日疏懒,习了口诀也不肯多试上一试。”
薛成璧沉默。
阴影里,他面上神色不住变幻,半晌才道“你叫我表兄,你母亲是薛沄”
周瑭点头“二表兄识得我阿娘”
薛成璧眸光流转。
“听人讲过。她武艺绝佳,是第一个夺得武状元的女子,二十多年前,在京城儿郎中无人能敌。”
想来这孩子与她血脉相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不过”
薛成璧弯眸一笑,勾起的弧度里暗藏恶意。
只不过侯府里有关薛沄的传言,多是恶意。
说当今圣上做太子时,曾欲娶她为正妃,被薛沄婉言相拒。
说她到了二十有五,竟仍未出阁。
说最后,薛沄竟无媒无聘的,跟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私奔去了西南边境,投军了。
所有人都笑话她,放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当,却去西南蛮夷之地做一名从九品军曹,把命放在刀尖上拼杀。
薛成璧正要说下去,却见小孩乌亮的杏眼望着他,眼眸里满是对母亲的憧憬和向往。
干净明亮,一尘不染。
薛成璧一顿,生生截住了后面的话头。
他垂眸审视周瑭。
侯府和薛沄几乎断绝了亲缘,关系比仇人还不如。
偏偏薛沄武功奇高,遭宫里的忌惮,不得不把幼女留在侯府为质。
这孩子处境如此艰难,却肯翻墙冒险为他送药。
有何目的
薛成璧早就不再相信善意。
亲生父母尚且不肯施舍给他一分恩惠,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