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二表兄语气遗憾。
周瑭心有余悸,缓缓躺平。
二表兄没说为什么不能,转而问他“你可知,自己为何会与我这么个疯子关在一处”
周瑭摇头。
二表兄“是姚氏罚你在此禁足,可对”
周瑭微讶。
他如何得知
“侯府世子未立,大房无子,难以承袭爵位;二房、三房皆有嫡子,两房之争由来已久。姚氏是三房嫡母,她想等我这个二房的疯子发狂伤了你,再以此为由,攀咬二房。”
二表兄笑意盈然,一口一个疯子,仿佛对自己的疯病全然不以为意。
周瑭听懂了,又觉得更不懂了。
面前的二表兄思路清晰,除了笑容古怪、些吓人以外,没什么不好。
好端端的,怎么会是疯子呢
“所以我不能吃你。”二表兄朝他微微一笑,“再想吃也不可以。”
周瑭瑟缩一下,连忙夸他“你不想连累二房,处处为家人考量,是个很好的人呀。”
想来什么“二表兄暴揍嫡亲弟弟险些致死”的话,都是谣传。
二表兄听周瑭所言,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样,默然嗤笑两声,不说话了。
周瑭没听到他笑声中的讥讽之意。他以为二表兄默认了,心中不由感慨二房真是兄友弟恭的一家。
二表兄精神虽不太正常,总归还是有善心。
可是既然有善心,为何还要虐杀兔子,还要咬掉别人的耳朵
“难道是人耳朵更好吃吗”周瑭一不小心就问出了声。
“是啊。”二表兄轻笑。
果然一听这话,那个听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孩就吓了一跳,小揪揪耷拉下来,悄默声往远挪了三寸。
好吃
二表兄掀起薄唇,太阳穴青筋暴起,滋滋跳动着刺痛。
那是他尝过的最恶臭的味道。
他那“好弟弟”薛环,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养了兔子,带着家仆冲进他的小院,捉住小兔子,说要扔进滚油里活炸。
家仆狠狠掐住兔耳朵向小主子邀功,小兔子全身悬空,无助地挣扎,漂亮的红眼睛扯出狰狞的眼白。
家仆抓痛了兔耳朵,他就要咬下家仆的耳朵,哪怕被笞二十鞭、关进这个鬼地方也不后悔。
只是不知,他奋力一击之后,那只小兔子可有顺利逃脱
“他们送你来的时候,除了说我是疯子,还说过什么”
二表兄抱有一丝期待,询问小团团。
“可曾提起过一只兔子”
想起墙角那只血淋淋的死兔子,周瑭脸色蓦地煞白。
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太多。
“我知道了。”二表兄说。
他脸上的笑消失了,嗓音像沁了冰。
所有人都畏惧他、厌弃他,只有不知疯病为何物的小兔子,才不会怕他。
可是,就连一只小小的兔子,那些人都不肯留给他。
弄玉小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周瑭听到二表兄倒在了地上。
月光下,二表兄眉宇拧紧,脸颊泛起异样的潮红,其余皮肤却更加青白。
周瑭悄悄凑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
推一推肩膀,没有反应。
二表兄发烧昏迷了。
周瑭一时不知道,是天寒地冻里发烧的二表兄可怜,还是那只死去的兔子更可怜。
他想,明天离开弄玉小筑,他要好好把兔子埋葬起来,免得曝尸荒野。
入夜落了雪,周瑭实在冷得紧,柜子里冷,床榻上也冷,而二表兄滚烫的身体就像个暖炉。
周瑭怕他,又渴慕温暖。
迷迷糊糊间,他本能地滚了过去,依偎着二表兄,就这么睡熟了。
翌日。
弄玉小筑的房门兀地被推得大敞,巨响声中,周瑭猛地弹了起来。
门窗外晨光熹微,显然还不到仆妇答应来接他出来的时候。
相貌浓艳的贵妇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将周瑭抱进怀中。
那样温暖带着脂粉香气的怀抱,让周瑭错以为是自己的母亲。
“我们瑭儿吃苦了。”贵妇急道,“来,快让舅母看看,没受伤吧”
是二夫人阮氏,二表兄的嫡母。
周瑭有些失落,摇摇头。
阮氏仔细检查他身上没有血迹或者咬痕之后,大松一口气,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热切了。
只要这孩子无恙,三房就怪不到她们二房头上来。
阮氏絮絮叨叨地抱怨“三弟家的怎的如此过火才五岁的小娃娃,学不会女红就算了,竟然把人和疯二郎关在一处。我看弟妹是失心疯了”
她把周瑭丢给仆妇,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要理会庶子的意思。
周瑭想提醒她二表兄病了,几次都被别人嘈杂的声音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