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到省,皇上是有口谕传下的,所巡各道凡有违法官员,可先行立案审查,后补奏疏。因此董墨审讯济南倒卖私盐,可调度臬司衙门协助查办。
尽管如此,可盐运司一连牵涉了好些人在案,又有一干商户,主审陪审的官员也有些不够。董墨只得另调了柳朝如共同审办罗田。乱起来便是昼夜担簦,一连三两日不归家。
这日董墨归家换衣裳,甫进屋,人还未立定,梦迢已几个箭步由卧房里冲将出来,扑在他身上挂着,左右晃了晃,“你都四天没在家了,只顾乱忙什么就丢下我不管了”
那猫儿也到他脚下,蹭着他一只靴子直打转。董墨忙将梦迢扯下来,退了半步。她像是刚午觉起来,睡得髻亸鬓散,外头衣裳也没套,只穿着里头黛紫的长襟,靛蓝的裙。
董墨把手挡在中间摇一摇,“快离我远些,我几日见天往臬司衙门的大狱里跑,身子不知惹没惹上虱子,仔细跳到你身上去。”
说着也将猫儿轻轻踢开。梦迢也怕虱子,不敢再近前,只可怜巴巴地将他望着,“什么时候忙定呀这都要过节了,过节你总要在家的吧”
“什么时候忙完可说不准,得看朝廷的谕旨什么时候到济南。不过节里我定要在家吃团圆饭的。书望也被我调用了,他家里估摸着也乱忙,下人又少,你多筹备些,节里请你娘妹妹并书望一道过来用饭。”
“可你二姐二姐夫还在这里呢。”
“这有什么”董墨走去门首吩咐丫头烧水沐浴,又走回来,往卧房里脱衣裳,“没道理我的家人能同咱们一处过节,你的家人却不可以,况且书望还是我的好友。”
梦迢跟着进去,见他屏风后头出来,衣裳都脱在地上,只穿着一条软绸袴子,打着赤膊。头上的小冠子也解下来,缠髻的带子垂在坚实的胸襟前,也不坐,就在屏风前头立着。
他爱洁净,只恐身上染了虱子,靠在哪里坐在哪里跳到那些东西上头去,回头梦迢一去挨着,又染到她身上。连梦迢要过来,他也抬手止住,“你就在那头说话,别挨太近。”
怄得梦迢噘嘴瞪眼的,回身走到橱柜前头靠着。两个人面对面的,却凭空余出来好一段距离。那可不单是距离,还有四日光阴呢。
他那袴子松松地系在腰间,露着个浅浅的肚脐,一片阳光斜照在他半边挺括胸膛,大半紧实的腹肉。他在呼吸,腹上微微张弛着,皮肤上头还发着细细的汗珠,有种神秘且凶悍的力量。
梦迢又望上去,他脖子上那喉头,没有衣襟遮掩,上下慢条条地滚动得更明显了。他在说些什么她也再不能留心听,摸出条绢子来,袅袅婷婷地又走去,“你瞧你这身汗”
“你别费事,一会就洗澡的。”董墨把手抬起来赶她一赶,脚下把猫儿也拨开。
那猫儿喵呜一声,低婉欲泣,仿佛叫出了梦迢心底的哀怨。她止步在途中,把脚暗暗一跺,只得又走回去,斜斜地将他看着,语气也有些不好了,“你方才说什么”
董墨叫她欲求不满地剜一眼,心里像给猫儿的尾巴扫了一下。他也想念她,只是公事压身,无可奈何。他在那头歪着脑袋笑,“我说孟玉在狱里押着,你就不问问他”
“问呢”梦迢怄着气,抬起下巴颏,“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你有没有公报私仇虐待他”
“没叫你白担心,我没给他饭吃,水也不给他喝,还日日叫狱官抽他一百鞭子。现如今,啧啧,已经体无完肤了。”
梦迢只含睇着他在阳光里有些汗涔涔的胸膛,哪还想得到别人体无完肤是个什么模样。她咬咬下嘴唇,拈着帕子将行过去,“哎呀你别把屏风挨得汗腻腻的,绢丝的,绣得又精致,难洗呢”
董墨一眼看穿她,有些恶劣地笑,让着身子给她看一看,“你别过来。我背没靠着,你瞧,还隔着一段。”
梦迢难堪得生气,索性到床上去,卧倒在被窝里,“我懒得管你,人家好好的睡午觉,都是你回来,无故叫你给吵醒了。”
竖起耳朵听半天,只听见董墨在那头笑,并不闻脚步声。她心里失望透顶,然而还是一点动静不肯错地听着。
丫头们担了水进来,倒在屏风后头的浴桶里,屋子里不一时烟水氤氲,雾霭茫茫,水声哗啦啦的响,像满溢在她心里。她听见他窸窸窣窣地拾起衣裳来交给丫头,吩咐道“拿出去烧了。”
他洗得格外久,梦迢像干涸的田地等待暴雨,在床上等枯了一颗春心。好容易听见他哗啦啦地起身穿衣裳了,她忙把眼阖上,向里侧着身,紧揿着被子。
听见他走过来,俯下腰将呼吸喷在她半张脸上,紧接着亲了她的太阳穴,“我走了。”
梦迢大惊,噌地翻身起来,跪在床上吊住他的脖子,“才刚回来,又往哪里去”
董墨新束的髻发还有些湿润,衣裳已经穿得好好的了,一件清清爽爽的檀色圆领袍,散着胰子的芬芳,还有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他单手环住她的腰,低着脸将她的不满的嘴巴亲一口,“还要赶回臬司衙门去,好几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