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万事非(七)(1 / 4)

折娶弱腰 再枯荣 7098 字 2022-10-05

董墨到孟家来,向孟玉挑明了关系过问梦迢,这在孟家下人们之间是掀起了不小风浪的,大家私底下议论董墨如何罔顾礼法,梦迢又是如何浪荡成性。

实则梦迢母女三人往前的行径大家皆看在眼里,只不过这些事不挑明,尚且能遮心。一旦挑明,就是戳破了一个昭然的瘤子,脓水只管往外流,并以往的不同俗流之处,大家皆翻出来窃议,议得热闹,皆有种报复性的隐秘快乐。

梦迢这头仍然是与世隔绝,别说这些热闹,就连半点人声也听不见。秋浓了,衰蝉无踪,吟蛩无迹,一点动静也无,梦迢仿佛失聪,任凭白天黑夜地竖着耳朵捕捉响动,也只有风在细细呜咽。

夜里她又怀疑那不是风,分明是她自己的哭声,在满室鬼魂似的游荡。尽管怕得这样子,她也坚持不点灯。在浅薄的月光里捏着那片碎镜,麻木地割着铁木栏杆,“呜哧呜哧”地,眼睛空洞洞地盯着朦瞳的庭院。

廊下也许久不点灯了,一连串的白绢丝灯笼里烧的是月光,一点点幽白,烧出蓝的火焰,鬼魅地飘浮着。

梦迢一向是不惧鬼神之说的,此刻也不禁四肢合抱,把浑身骨头缩起来,隔着栏杆,眼珠子仿佛给丝线提着,这里转一下,那里瞥一眼,有些疑神疑鬼的迹象。

隐约听见轻飘飘的脚步声,她猛地将耳朵贴在栏杆上,那脚步声渐渐近了,她又是怕,又是喜,于是又是哭,又是笑。

庭外果然来人,是银莲,提着灯笼在门上照一照,鬼祟地环一眼四下,将打孟玉身上偷来的钥匙插进锁眼里开了门,忙提裙钻进庭中。但见风卷梧桐,满地枯叶,踩上去咔哧咔哧响。

正屋的钥匙试了两把,总算也打开来,阖上门转身,银莲便“啊”地惊嚷了一下,以为是撞见个鬼。

提灯一照,并不是鬼,确是梦迢站在罩屏底下,披散着蓬乱的头发,穿着月魄的寝衣,苍白的脸,空空的眼,满面银晃晃的泪渍,嘴角却一下一下地向上抽搐着,似笑又非笑。

银莲狐疑地轻喊“太太”

不想梦迢一把扑上来拽住她两个胳膊,满目凄惶的欢喜,喃喃地,“你来了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银莲打量她好几眼,才将她搀到榻上,哪里寻了盏灯来点上,“太太,你怎么弄得这副样子”

给这一问,梦迢恍惚有些回神,忙别开眼,无措地理了理头发,转回脸来,“你是来放我的么”

倒将银莲问得无话了,她也不知是要来做什么,只是这两日听见下人们议论董墨,她忽然记挂起梦迢。可梦迢此时成了孟玉的一个禁忌,他成日阴沉着脸闭口不提,银莲也不敢直言告诉要来看望,只得趁他今夜吃醉了酒睡着,摸了他身上的钥匙偷么到这屋里来。

到了这里看见梦迢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只觉心乱如麻,有些惋惜,有些怅怏,皆化为一声叹息,“太太,你服个软不就好了何必跟老爷硬顶着吃亏的是你自己呀。”

梦迢眼色有些发怔,竟一下想不起来是为什么给关在这里。只记得被关着,听不见看不见,死了千百年似的。

“听见说前两天那个姓董的参政来家了,来问你的境况。太太与他”

这一提,梦迢冷不防想起来了,是为董墨被关在这里。她倏然笑一下,泪水涟涟地滚落下来,一把拽住银莲的手,“他人呢他知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

“给老爷打发走了。”窗外咔哧一声,吓了银莲一跳,忙扭头看一眼,见无人,她又转回来,“不知道老爷如何应付过去的,我也是听见下人说起才晓得。”

梦迢混混沌沌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死死攥着银莲的腕子央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就趁着这会”

放她银莲着实没想过这一桩,只是有些良心不安似的,总想来探望探望。

她把眼朝黑漆漆的夜望一眼,露出些为难,“外头正门角门上都守着人呢,你就是这会走了也出不去啊。”

说着,心里有些抱歉,垂着眼皮想了想,“这样好了,我去告诉那位董大人一声,叫他想法子。他住在哪里呢你告诉我个他府上的住址,他要是真心为你好,总能想出个办法来,倘或他不是真心,这一试也就试出来了,往后太太也不必为了他与老爷闹得如此。”

梦迢忙抬手揩了两把眼泪,说下清雨园的住址,拉着她一再嘱咐,“你明日就去、千万要去他知道了一定会想法子领我出去的”

“嗳嗳。”银莲点头答应着,提着灯笼起身,“那我去了,我是偷偷来的,一会老爷醒了见我不在,恐怕起疑心。太太千万保重。”

梦迢将她送到门口,一眼望着她疾步而去。也不知是与人说了几句话还是有了盼头的缘故,她又觉得脑子清爽了许多,一干烦恼忧愁刹那都涌了回来。

这些忧思此刻倒如至宝,给她空虚混沌的脑子重新扣住,她紧抱着,又笑又哭地缩在榻上,万幸自己还没疯。

却说银莲这厢蹑手蹑脚地归到房内,以为孟玉还睡着,不想迎面瞧见一个影儿重重地嵌在床上,吓得她手上的灯笼也弹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