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该往哪儿放了,石筠却见多了小吏,和蔼的请他坐下,开始询问西堡村的赋税徭役,乃至于近两年的田亩收成。
里正就觉得这大官儿说话可真和气啊,怪不得人家能当大官呢
就在里正跟石筠叙话的时候,姜家二娘要拜司徒为师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倒霉举人金裕跟他倒霉娘邹氏的耳朵里。
要是依从金裕跟邹氏的心意,中举之后便想要搬走的,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根,且退婚的事情真相如何,西堡村家家都心知肚明,金裕继续留在这里,难免也觉得不自在。
只是搬家简单,往哪儿搬呢
明年就要会试了,西堡村就在京畿,这当头难道还要往外地搬吗
这不是疯了
而搬去京师
中了举人之后,金裕的确得到了不少投资,但要说是在京城长安买房扎根
还是回去睡觉吧,做梦来得更实际一点。
倒是也有人家相中了金裕,想要召为女婿,嫁妆就是京城的二进房产,只是金裕也好,邹氏也好,都不太情愿。
为了寻一个好的岳家,他们甚至于不惜的背负上忘恩负义的名声,刚中举人就开始选妻,未免为时过早。
若是能成为进士,金裕能娶到的妻子的门第,也会更上一层楼。
如此左右盘算之后,金裕便暂时留在西堡村继续刻苦读书,前不久又接到消息,天子驾崩,新帝登基,马上就会开恩科,金裕便更加不敢懈怠了。
邹氏正在家做绣活儿,听外边嘈杂起来了,便使刚买的小丫鬟出去“打发他们远些,少爷还在念书,仔细搅扰了。”
小丫鬟领命出去,不多时,又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邹氏便停下针线,皱眉道“怎么还在吵你没跟他们说,我吩咐远着些吗”
小丫鬟知道姜家跟自家的事儿,小心翼翼的说“都是往姜家去的,听说姜家二姑娘,要拜一位高官为师呢。”
姜家二姑娘姜丽娘
邹氏一不留神,把针扎到了手上。
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猛然回神,也顾不上使唤丫鬟了,自己往书房去找儿子商量。
金裕听罢脸色也不太好看,倒是要比邹氏能沉得住气,叫了那丫鬟过来问“知道姜二姑娘要拜的老师,是朝中哪一位吗”
略微一算,他又摇头,不等小丫鬟发话,便笑着宽抚邹氏“阿娘不必担忧,今日并非休沐,朝堂诸公都得当差,能有闲暇往乡下地方来的,哪会是什么高人”
邹氏暗松口气,再想起此前短短片刻的提心吊胆,复又恼怒起来“原先见姜家人老老实实的退了亲,还当他们是个好的,没成想在这儿等着咱们呢随便找个人就想骑在咱们头上,打量着你这举人功名是吹出来的不成”
金裕重新将目光投到书本上“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
邹氏见状,便放轻脚步,扫一眼那小丫鬟,带着她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她不欲给姜家那起子小人拉踩自家的机会,对于外边的嘈杂声便只作不闻,哪知道那声音不降反升,愈演愈烈起来。
邹氏按捺不住了,又一次差遣小丫鬟“出去赶他们走,叫远远的去”
小丫鬟应声去了,却带回来另一个叫她坐卧不安的消息“是县令跟县丞他们来了”
又加了一句叫邹氏更加不安的话“一起往姜家那边去了”
邹氏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
急忙忙又一次去书房找儿子,将这事告知于他。
这一回,金裕的神色凝重了许多“好好打听,到底是谁要收姜家二娘做弟子”
很快,小丫鬟便带回来了答案“说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官,曾经教导过皇帝老爷跟皇帝老爷的兄弟,身上挂着的印也是金色的,好像是叫,叫石”
她一时想不起来,为之语滞,那边金裕已经冷汗涔涔的接了下去“石筠”
小丫鬟豁然开朗“对,就是这个名字”
怎么会是他
金裕如遭雷击,头脑之中一片空白,两腿发软,瞬间瘫倒在地。
金家几代读书,邹氏也略通些文墨,知道石筠做过帝师的身份有多了不得,两条腿比金裕软的还要厉害,连带着声音都开始发抖。
“现在,怎,怎么办呢”
金裕引以为傲的前程,邹氏引以为傲的举人功名,在做过天子帝师、三公之一的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对方看他一眼,都算是金裕赚了。
金裕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心中又是惧怕,又是懊悔。
当日中举之后马上退婚,一来损了声望,二来得罪了姜家。
本来那只是一户农家,得罪了也不要紧,丢些体面,换个得力岳家,这笔账做得值,但谁能想得到姜二娘会有这样的福气,被石筠收为弟子
倘若没有退婚,有她居中周旋,或许石先生也会收下他
届时,他又何必如今日一般寒窗苦读,百般为难,到了世人面前,谁又不会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