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疯长的藤蔓膨胀纠缠。她抓住栖身的长榻边缘,脊背一点点佝偻下去,呼吸渐趋急促,很快开始大口喘息。
一半是夸大的演技如果不立刻做些什么、闹出些动静挽回阿波罗,她害怕他会在怒意驱使下扬长而去,就此将她彻底抛之脑后;而另一半是真假难辨的懊悔与慌乱,以及被当面质疑的痛楚。她总觉得神明傲慢,可她先入为主地做道德批判何尝不是另一种傲慢
阿波罗的疑问叩到了点子上。怀疑他、质问他的与其说是宁芙达芙妮,不如说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普通人类卡珊卓。而卡珊卓对他当然没有那样汹涌不受控的爱意,但同样地,也不该有幻灭后的失落。
“阿波罗”她低低念诵这个名字,因为胸闷有一些生涩,仿佛是第一次那么做。
“达芙妮”阿波罗去而复返,一下子就到了她身前,抬手以神圣的光辉笼罩住她。
然而治愈的神术并未缓解达芙妮的症状。她攥着榻沿的十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随即骤然脱力松开。她向前倒下,撞进阿波罗的怀抱。
“怎么回事哪里不对劲”他触碰着她的脸颊、她的额头,慌乱都快从指尖溢出来。
她揪住胸口衣褶,喘着气发笑“原来厄洛斯的金箭真的能让人心碎”
“达芙妮”
这是在叫她吗她也不知道了。明明只是想借题发挥,利用胸口闷闷的疼痛,来挽回她感情用事犯下的失误,但她好像小看了金箭的新型副作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波罗的吐息落在她耳廓上,她迟钝地感觉到他用力抱着她的手臂,“我不该那么说。”
“我为擅自下定论,误会您请求原谅”在意识彻底陷入混沌前,她摸索着找到他的脸颊,以掌心贴住,喃喃,“如果不在意,我是不会擅自对您失望的。”
她在云海之上苏醒。
这久违的梦幻景色让她片刻失神。
“有一段时日没有碰面了。”说话的当然是爱欲之神厄洛斯。他懒洋洋地侧躺在高处的一大朵云上,用手肘支着头垂眸看她,啧啧数声摇头“我应该提醒过你,我的金箭并不是什么玩具。再不小心一些,你真的会心碎而死。”
她闭了闭眼,触碰心脏的位置“也就是说,这次我还没心碎而死。”
厄洛斯古怪地沉默一拍“确实可以这么想。不过,我无法保证那具躯体能够承受住下一次强烈的情感刺激。”
“我会在那之前拆开您之前托盖亚转交给我的礼物。”
“你很焦躁。”厄洛斯观察道。
“也许吧。”她也明显感到这次抵达这片云海时,自己不比之前超然平静,索性放开了向后仰倒。松软的云朵宛如棉花糖果,软绵绵地下陷又回弹,慷慨地接纳了她。
厄洛斯见状笑了笑,耐心等待了片刻才又问“所以进展怎么样你似乎把自己卷进了十分了不得的事。”
她附和“非常了不得。”
爱神轻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横死,我未必能及时赶来将你的灵魂带走。”
“谢谢您的提醒,”她蓦地睁开眼睛,“如果我完成您交付的任务,您会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原来的年代,是这样没有错吧”
“没错。需要我发个誓吗”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劳烦您。”
“当然,如果你想要留在这个世界新生,那就更好办了。”
“不要。”她即答。
厄洛斯为她的毫不犹豫怔了怔,才笑吟吟地说“如果你觉得现在他已经对你足够牵肠挂肚,我也可以让达芙妮就那么心碎而死。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要。”
第二次完全相同的快速答句。
厄洛斯坐起身来,隐约有些不快。
“请您原谅,我今天有些失常。我刚才的意思是还没到时候,”她抱膝坐起来,揉揉眉心,换上和客户做报告般的端正态度,“未曾言明的好感突然终结带来的遗憾,我认为不能与真正的失去的痛苦相提并论。”
阿波罗在意她、受她吸引,也许称得上喜欢她。
只是那还远远不够。
塞墨勒的死教会她神祇的“宠爱”是何等靠不住、何等浅薄的东西,也许阿波罗和宙斯并不一样,但只是也许。
底比斯那场灾难的后续也让她终于醒悟,盖亚提出的备选方案其实并不可行。只要还身处这个神祇把持秩序金字塔顶端的世界,她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安宁,随时可能失去珍视的一切。更不用说现在她现在还踏上了神祇博弈的棋盘,即便她主动离开,赫拉和宙斯也不会放过她,这具身体剩下的十年很难过得快活自在。
她只能在求活的同时,尝试在阿波罗的存在中刻下无法轻易磨灭的痕迹。
这和最初的目标没有什么不同。但也并非回归原点。至少她不会再因为些微的愧疚而有所犹疑。神明不是她可以用底线之名轻慢对待的对手。
爱可以是惠风细雨,可以是弱肉强食,也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