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垂下手掌。
户外极冷,在窗面凝成了白雾。室内暖气分明开着,路小远却依然感受到了寒意。
汗毛倒竖。
这时肩上落来一道力度。是大哥。
路小远看去,欲言又止。
路泠会意,刚要动身往外,却被唤住。
“不许去。”
路小远和路泠齐齐看了过去。
路志国面色好像比方才更为苍白,重复了一遍。
“不许去。”
路小远抿嘴,抬脚走近父亲床边。
“爸,”他在床边站定,“抱歉,你伤口会痛吗。”
路志国没有回话。
路小远低着头“是我让二哥来的。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路志国“只要你保证以后别再跟他见面,我就不生气。”
路小远头埋更低,声音细若蚊呢。
“为什么。”
路志国“他会带坏你”
“二哥,人很好,不可能会带坏我。”
路小远少见打断了话,五指扣紧。
“还是爸你觉得,喜欢男人这种事,是一件坏事吗。”
路志国定住,片刻后道“你知道了”
路小远“二哥的事,我都知道。”
路志国眉头微蹙“既然如此,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
路小远浑身绷得极紧。
“你把我接回来,让我从此有了爸爸,有了哥哥。”
“你给我董事长的位子,锻炼我。现在跟人说话,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爸,你明明那么好”
他音量愈低。
“为什么偏偏会因为这种事不认二哥。二哥不是你的孩子吗。”
最后哽咽,近乎失了音。
路志国刚要回话,忽见白色被单染成了深色。
豆粒大的液体滚落,落在了被单上。
他不由愣住,再次抬眼。
因为儿子一直埋着头,刘海遮挡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因此他并未注意。
脸庞隐隐落了泪痕。液体沿脸颊滑下,自下巴滴落。
往下砸去。
“小远”
路志国一时有些慌,想要去揩眼泪。
身前人却先一步抹了下眼睛,往后退开。
“抱、抱歉,我去下卫生间”
说着便跑开了。
由于跑太急,甚至连房门都忘了关。
路志国手抓了个空。
私人病房里,分明是有卫生间的。
少了人以后,房间显得更加空旷。
仿佛曾经的路家,人烟渐少,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壳。
路泠看向父亲“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路志国顿住。
“我去看下小远。”
路泠收回视线,朝外行去。
这一次,他贴心关上了门。
于是病房内,只剩下路志国一人。
路志国跟所有传统的家长一样。
起初听说孩子在学校跟男人表白,是勃然大怒的。
他一开始以为是一个可笑的玩笑。毕竟路禹之经常闯祸,搞出这么一个乌龙,倒也不奇怪。
直到他确定了真相。
那小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
当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他以前脾气不算好。而路禹之明显继承了他的缺点,脾气更差,一点就着。
到后头完全是话赶话。
他怒不可遏,只想止住这喋喋不休的争执。
一掌挥过去,让儿子滚出这个家,再也不要回来。
爆发过那么多次争端。偏偏这次,路禹之当真了。
一言不发的离开。之后回来,也未再提起此事。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直到对方上大学不久,却再也没去学校报道。
那时他才知道,那小子是来真的。
双方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他当即停了孩子的所有银行卡信用卡,冻结了资金。他满心以为孩子在外吃过苦头就会回来。
却没想到这个气,对方赌了六年。
更没有想到,在他已经打算放弃之后,对方会因为小远回来。
在路志国的印象里,小时候的路禹之对小远并算不上好。
两人相差五岁。
弟弟出生的时候,禹之也还在上幼儿园。
尤其一年以后,妻子去世。禹之便把这个过错怪到了小远头上,三天两头惹人哭。
他工作太忙,阿姨又管不住,只能拜托大儿子。
是什么时候,两个孩子关系改变了呢。
在小远走丢以后,闹得最凶的也是禹之。
回忆起曾经的画面,路志国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