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夫人进门的时候,她有意吩咐烹霜,说让锦娘准备几个好菜色,中晌要和两位妾母一起用饭。然后勉强对老太太挤出个笑脸,“祖母来了快请坐吧。”
易老夫人这回是有备而来,因先前被长子责备了一顿,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红着两眼往圈椅里一坐,低头只管掖泪。本想等着明妆询问的,不想那丫头视若无睹,她没办法,只好开门见山道“般般,先前你大伯父来了,怨怪了我一通,说我不该阻了你的姻缘。我自己细想了一回,昨日确实是糊涂了,一时意气用事,把宰相娘子和你外祖母都给得罪了,现在后悔得紧,却不知应当怎么办。要不然你替我向她们二位赔个不是吧,好歹将这件事按下去,就当不曾发生过,也免得闹到圣人面前,引得禁中震怒。”
明妆笑起来,“祖母,宰相娘子来议亲,是昨日上半晌的事,这已经过了一昼夜,她只怕早就向圣人复命了,现在让我去替您赔罪,来不及了吧”
易老夫人怔了下,“那可怎么办”
明妆道“祖母不是说了,女家不答应亲事是人之常情吗,想必官家和圣人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这事不成就不成了,祖母不必放在心上。”
易老夫人知道她有意推诿,捶着自己的膝头道“禁中相准的亲事,哪能说不成就不成了。”
明妆也奇异地反问“既然祖母没有十拿九稳,那为什么偏要阻挠”
易老夫人被她一句话回敬得呆住了,混沌沌的脑子忽然转过弯来,这样一想,自己果真是枉做小人了。
这下子愈发要抽帕子掖泪,越想越后悔,终于大声呜咽起来。
柏嬷嬷在一旁敲边鼓,试图再来说情,“小娘子看在祖孙一场的份上,原谅老太太这一回吧。老太太上了年纪,去年病过一场,行事说话偶尔会犯糊涂,家里人都知道的。说句公道话,其实我瞧家中那些哥儿姐儿,没有一个及小娘子有孝心,纵是老太太有时候偏私些,小娘子也不与老太太计较,照旧将祖母奉养在身边。既如此,这回何不也担待了禁中说不上话,就去求求仪王殿下,你们二位之间想必是好商量的,不瞧别人的面子,就瞧着你爹爹吧。且一家子至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一老太太受了训诫,传出去不大好听,于小娘子也没什么益处,小娘子说呢”
可惜座上的明妆不为所动,笑道“柏嬷嬷,我生平最恨你这样的和事佬,嬷嬷有这份公正的心,可曾在祖母面前替我说过话如今祖母犯了错,嬷嬷拿我有孝心来压制我,至多让我后悔,这份孝敬彻头彻尾错了。其实外面人,将老宅和易园分得很清楚,嬷嬷大可不必担心带坏了我的名声。我爹爹在时曾教导我,做错事要自己担责,难道祖母这么大的年纪了,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她这番话丝毫不留情面,柏嬷嬷顿时臊眉耷眼,不敢吭声了。结果易老夫人倒打一耙,“真是瞎了眼,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知礼的孩子,现如今攀上高枝,底气壮起来,就这样为难你嫡亲的祖母”
明妆道“不是我为难祖母,是我无能为力,帮不了祖母。祖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算仪王殿下愿意说情,料也未必有用。不过祖母不要担心,万一圣人觉得女家不答应,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了,那祖母得偿所愿之余,又不会伤筋动骨,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易老夫人的诧异完全堆在了脸上,痛哭流涕道“我好好来和你商议,你就这样讥讽我你爹爹那样重情重义,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来”
无非一哭二闹,老太太的路数,明妆早就已经摸透了,也不生气,淡然道“祖母院里的午饭,厨上应当送过去了,祖母快回去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一面转头问午盏,“花厅里都安排好没有”
午盏道是,“两位小娘已经在等着娘子了。”
明妆听了站起身,正要过去,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偏头问易老夫人“要不然祖母和我们一块儿吃”
快别提这茬了,那两个小妇和她结了梁子,要是在一起吃饭,只怕最后又要打起来。
易老夫人牢骚满腹,拉着脸没好气道“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不吃”
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了,明妆挽着画帛褔了福,退出厅房往东边花厅去了。
气定神闲的女孩儿慢悠悠走远了,易老夫人欲哭无泪,咬着后槽牙道“这死丫头,一副坏心肠八成随了她母亲。”
柏嬷嬷无可奈何,灰心道“老太太,回去吧,明娘子实在不肯相帮,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易老夫人道“还有什么办法,咱们认得的那几个人,哪个不巴结宰相娘子”
所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柏嬷嬷想了半晌,实在走投无路了,对易老夫人道“要不去求求庆国公吧郎主好歹曾提携过他,他就是瞧着郎主,也不能对老太太置之不理。”
“快别说了。”易老夫人鄙弃地瞥了柏嬷嬷一眼,“亏你想出这样的好主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上回他是怎么维护般般的,你都忘了如今我阻挠般般的婚事,他恨我都来不及,还去触那个霉头,不去不去”
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