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3)

“罗娘子今后有何打算”林随安给罗蔻倒了杯水,道。

罗蔻一身孝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唯有一双眼瞳黑得惊人。

“自然是将家主之位夺回来。”孟满厉声道。

罗蔻没做声,可眼中的恨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随安暗暗叹了口气。

距离灵堂闹剧已经过去七日,罗石川的灵柩顺利下葬,穆忠出面重新审核了账本,证实罗六郎的账本的确有问题,再加上林随安横插一杠子,罗氏族人驱逐罗蔻的计划失败,罗蔻保住了罗宅、罗石川名下的几家商铺和两个商队,孟满被夺去管事的职位,但并未被逐出罗氏。罗六郎未能继任家主,而是重选了一位年长稳重的族人担任新家主说白了,就是罗氏族内各派势力斗争妥协的结果。

这已经林随安预想的最好的情况。

“自玄启元年起,唐国允许女子科考入仕已有二十年,民间亦有女子执掌商行,率行商队,女子做一族家主亦有先例,”罗蔻颤声道,“我曾天真地以为理应如此,可如今看来,世间对女子并无认可,只有苛刻。他们因我是女子便夺去我继承家主资格,着实不公”

林随安心头一沉,她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之前她为了激起罗蔻的求生欲用了非常之法,现在看来罗蔻的斗志是有了,但也产生了名为“怨愤”的后遗症。

“谁告诉你,你无法继任家主是因为女子身份”林随安问。

罗蔻余光扫了眼孟满,又挺直脊背,神色愈恨“难道不是吗”

“若蔻儿是男子,罗氏族人怎敢如此欺辱于她”孟满喝道。

林随安“孟郎君是男子,也无胜算。”

孟满眼角一抽,又出现了之前的那种表情压抑的狰狞,“我只是家主的义子,并未入族谱。”

林随安皱眉“你们说的不错,女子立足世间本就比男子难上千万倍,但就事论事,就算蔻儿为男子,就算能暂时能继任家主之位,若无掌控整个罗氏的实力,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也容不了你几日。”

罗蔻“你怎知我坐不稳家主之位”

“你若真有那样的能力,无论男女,他们都无法夺走罗氏。”林随安定声道,“世间本就不公,以贵贱论者有之,以贫富论者有之,以善恶论者有之,以强弱论者有之,你若只看到男女差别,只顾愤恨世道对女子不公,怨天尤人,一叶障目,那么除去满腔怨愤外,与你还有何益”

罗蔻怔住了。

“难道就任凭他们夺走罗氏任凭他们欺辱”孟满道,“林家娘子,你所说这些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大道理,于我们并无益处”说着拉住罗蔻胳膊,“蔻儿,我们走”

罗蔻怔怔起身,突然回过神来,轻轻挣脱孟满,吸了口气,垂首朝林随安施礼道“灵堂上多亏林姐姐施以援手,蔻儿没齿难忘。”

林随安颔首,看着二人背影远去,又叹了口气,从跪坐姿势改为盘膝坐,揉着小腿肚子,暗暗吐槽这个没有沙发的糟心世界。

“罗家小娘子还道了句谢,但那个孟满似乎不太领你的情啊。”穆忠晃悠进屋,也盘膝坐下,“我怎么觉着他看你的眼神颇有些”

林随安呷了口白开水“大约是恨我吧。”

穆忠摸着山字胡“原来林娘子知道。”

“若罗家主没救我,罗蔻便不会认识苏城先,若罗蔻不认识苏城先,罗家主便不会死”林随安道,“按这个逻辑,我才是罪恶的源头。”

“你这话听着和之前罗氏污蔑罗家娘子的言辞如出一辙,”穆忠有些诧异,“当时你言之凿凿痛骂罗氏族人,怎么轮到自己却看不透了”

林随安自嘲笑了笑“并非我看不透,而是世人皆会这般想,我若每个都骂一遍,岂不是要累死”

穆忠却突然沉默了,良久才道,“十年前我办过一个连环采花大盗的案子,审讯奸犯之时,那凶徒不但不认罪,反倒诬陷那些被害的女子不守妇道,衣着暴露,分明就是勾引男子犯罪,乃是咎由自取。当时有一人跳脚破口大骂,说强奸罪案存在的唯一原因就是有强奸罪犯存在,除此之外,任何狡辩都是狗屎,”说到此处,穆忠噗一声笑了,“他骂了足足一刻钟,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随安愕然。

“当时他因为口出秽言,失礼于公堂,被兄长狠狠揍了屁股,躺了足足十日才能下床。”

林随安“打咳穆公是说笞刑”

穆忠举起手,“脱裤子,被戒尺打屁股。”

“”

“他当时只有六岁。”

大约是林随安的表情太过精彩,穆忠笑得前俯后仰,半晌才止住笑意,摇了摇头道,“我当时以为天底下只有他一人如此特别,未曾想十年后,又遇到个一模一样的。”

林随安脸皮抽了一下。

穆忠说的不会是她吧

“说来也奇了,林娘子与那人并无半点相似,可又感觉十分相似,”穆忠感慨道,“若是有机会,真想为你二人引荐一番。”

“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