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日光笼罩下来,将周遭建筑唤醒。
周满腰间挂着剑令,从门口进来,本打算直接回东舍,可半道上一抬头,却忽然远远看见了绮罗堂内那被风吹得飘向半空的丝线和绸缎。
脑海中先闪过的,是赵霓裳那张脸。
但紧接着浮上来的,却是她杀陈寺那夜被划破的衣袖,以及那天勾栏楼头看见的金不换那一双眼
眸光闪烁片刻,她竟调转了脚步的方向。
此时时辰尚早,绮罗堂内只有几位起得也早的侍女在晾晒丝线,并没有赵霓裳身影。
不过周满也不是找她来的。
上回的那名侍女看见了她,有些惊讶,主动问“周师姐,这么早,你来找霓裳姑娘吗”
周满摇了一下头,笑着说“不,我是帮金郎君找东西来的。他说昨日在这边掉了一块玉佩,托我今日来帮他问问,绮罗堂里有没有。”
那侍女顿时“啊”了一声“他昨日是来了一趟,不过问了几句话便走了,我等洒扫院落时并未看见什么玉佩那玉佩长什么样,要不我再去找找”
周满听见侍女没反驳,说金不换昨日的确来过一趟,便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什么玉佩,当然是个幌子。
她轻轻一笑“既然没看见,那想必是他记错了,我回头跟他说一声便是,不用再找了。”话说完,也没管那侍女如何想,便直接告辞。
东舍这边还一片冷清,其他屋舍的门扉都还紧闭着,显然休沐最后一日,许多人还未回来。
周满用剑令开门,进了屋。
桌案上便有纸笔,她趁着自己记得还清楚,先提了笔,把昨夜在那桃木细锥上看见的符咒图纹一一描在纸上,连同那柄细锥的形状一柄画在旁边。
画完后,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放到一边,又取出另一沓纸来,这回却是在上面写字。
她写几句,便要停下来想一会儿,速度实在不快。
快一个时辰,才写了八页纸。
这时纸已告罄。
周满这才想起,自己为参剑堂剑试闭关的那几天,为了默剑谱,已将屋中原有的纸都用得差不多了。
好在这时门外已经能听见一些声音。
青城、峨眉两派的那俩相互看不对眼的大冤种回来了。
周满便搁了笔,去余秀英房中借了半刀纸。
只是没想到,当她拿着那半刀纸出来,要回自己房中时,抬头就看见了从走廊另一头来的金不换。
身形颀长,手执折扇。
染血的旧衣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白底织金锦袍,脖颈处的伤处也处理过了,只不过看起来仍旧有些狰狞惊心。
两人都停了步,目光隔空对上。
金不换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了一分得体的微笑“周师妹,又见面了。”
周满也微微一笑,十分客气“金郎君,别来无恙”
金不换一甩扇子“无恙不敢说,倒是遇到点事,想请周师妹帮我参谋参谋。”
周满“哦”了一声“是吗那可巧了,我也正有事想找金郎君商量呢。”
金不换道“那”
周满便一推自己房门“我房中正好无人,不如请郎君进来,咱们斟上一盏茶,慢慢谈”
金不换一拱手“那金某便却之不恭了”
周满摆手,让开一步。
金不换于是欠身为礼,斯斯文文地从她面前经过,走进屋内。
周满随后进门。
但在反手将门关上的瞬间,她便立刻向金不换出手,一掌打向金不换面门
金不换早有准备,几乎同时便一侧身,在险之又险的瞬间,避开了她凌厉的掌风。
然而周满的攻势,岂会这般轻易断绝
一掌不得手,又是一掌。
从门口打到桌案,甚至打破了屏风,周满修为本就远超金不换,金不换一路只有拿扇子招架的份儿,艰难躲避。
周满又是一掌拂过他耳畔,逼得金不换往后倒退,她却直接抄起桌上一杯已冷的茶水,照脸向他泼去。
金不换举扇便挡,却不料那扇子也正好阻隔了自己的视线。
周满直接一脚踹到他身上
金不换猝不及防,脚下一绊,便被踹倒在榻边的脚踏上,脑袋险些磕到榻沿上,再回神时,一张墨绿的苦慈竹弓的弓梢,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周满就持着那张弓,一只脚踩在那脚踏上,俯身看着他,眼底满是玩味。
云线炼制的弓弦,近乎银白。
竹质的弓梢却冷玉一般冰凉,使人有战栗之感;弯曲的弓身正好向上顶住金不换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来,用那双漂亮又潋滟的桃花眼,注视着她。
周满好整以暇道“也不过才两日,金郎君的身手,怎么这么差了”
被人用弓梢扼住咽喉,金不换竟一点也没怕,目中反而精光闪烁,看了那近在眼前的苦慈竹弓一眼,道“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