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这才发现医馆内来了新客人,举目看向她。
方才还哭得眼睛红红的小孩儿,此时已破涕为笑“没事了,它没事了”
小黄雀啁啾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回应。
那小孩儿便追过来。
于是小黄雀一扑棱翅膀,又从周满肩上飞走了。
小孩儿跟着跑到门口,然后才想起什么,一下停住脚步,回头向那年轻男子道“谢谢王菩萨”
那年轻男子失笑,只道“去吧,下回小心点。”
小孩儿用力点了一下头,带着失而复得的开心跑走。
医馆内便只剩下周满、那年轻男子,还有药柜前面一个捣药的小药童。
周满只想,“王菩萨”这种称呼,听起来多少有些离奇。
那年轻男子知道方才一幕都被她瞧见,竟有些不好意思“一些雕虫小技,在下修为粗浅,让姑娘见笑了。”
周满心知他是催动灵力,修复了小鸟伤处,所用术法的确粗浅,倒一点也不惊讶。
她只问“您是这儿的大夫”
对方微微点头“是。姑娘是看病还是抓药”
周满也不废话“受了点刀伤,想开些止血生肌的药,想要愈合快的那种。”
对方便向她左臂看了一眼。
鲜血早已染了半片衣袖。
他下意识蹙了眉,似乎想问点什么,但一看周满脸色似乎并不想多说,便又把话咽回去,只道“还请稍待,我开张方。”
旁边便有纸笔。一管寻常的羊毫小笔,配一沓本地产的毛边纸,纸色发黄,厚薄不均,实算不上什么好纸,上头压着一块玄铁剑令。
周满一眼就瞧见了。
她记得这东西金不换身上好像也有一块儿,同那一管墨竹老笔、一把赤金算盘一块儿挂在腰间。只不过眼前这位清癯的年轻大夫,似乎只将其当做镇纸来用。
他蘸了墨写字,对用什么药似乎已烂熟于心,下笔倒是未有半分迟疑。
只是间或压抑着咳嗽一声,似乎微有抱恙。
不一会儿便写就了一张方子,他唤来药柜前捣药的药童,只道“按方抓药,三副即可,不必更多。”
那药童接过药方应了声“是”,摆手请周满到右边来等,然后自己按药方抓药。
只是在抓到某一味时,药童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刀伤吗”
周满忽然抬了头。
药童倒未留意,虽不太明白,可还是伸手拉开药柜里的一格,从写有“天甘草”的一格里取出最后一味药来,与其他药放在一块儿,打成方包。
他将要药包与那药方一块儿递给周满,只道“外用创药一日三回,草药一日煎服一帖。”
周满道一声“有劳了。”
她付过钱,拎起药包,拿了药方,便出得门来。
只是顺着泥盘街的瓦檐往前走出一段路后,终究觉得不对。
周满拿起那药方细看。
纸面上的字迹极为漂亮,隽秀清冷,自有一种嶙峋萧疏之感,末尾留了“王恕”二字,想来是方才那年轻大夫的名字。
这种都是为了防备将来出点什么事,留个凭证。
但她的目光却并未在这名字上多留,而是看向了写在第三行的一味药
天甘草。
这时街面上早没什么人了,周满朝前面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一卖丹药的中年摊主正在街边收摊。
她心念一动,走上去问“有草药吗”
那摊主问“要什么药”
周满便道“想治点刀伤,买一些天甘草。”
那摊主顿时笑了“治刀伤用甘草就行了,哪儿用得着天甘草天甘草药效倍于甘草,只有些钝器伤或伤口较深的才用,比如什么箭伤之类的”
听得“箭伤”二字,周满眼皮便跳了一下,只是神色还是如常,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模样“对不住,那是我弄错了。”
摊主只摇摇头“无妨。”
他收拾起摊上的丹药,背着箱子便走了。
周满立在原地,又将那药方拿出来看一眼,眸底温度却是渐渐退却。
刚才那大夫知道她是箭伤
大夫是病梅馆的,病梅馆在泥盘街上,泥盘街属于金不换,金不换攀附世家。
脑海里面的线条过于清晰。
回头头注视着远处挂了药葫芦的医馆,慢慢把那一张药方揉在手里,周满面无表情,拎着药回到城外破庙,从梁上取下她先前藏好的弓箭,竟重将斗篷披了,面巾蒙了,又折返回泥盘街。
此时夜色已深,医馆内再无来看诊的病人,正在准备打烊。
四下里安静至极。
唯有门口那药童还在煎药。
王恕从里面出来看时,药童正拿一块布垫着手,要将药罐盖子打开来看,不曾想手脚有些毛躁,没拿稳,那盖子竟往下掉去,眼见着就要摔烂在地上。
药童险些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