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沧坐在牢房的地上,细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姜辽为的是爵位,可这个蠢货却没发现,汤钺是想把整个清平侯府一锅端,到时候哪有什么爵位可让他的儿子承继说不定整个姜氏家族都要毁于一旦。
可他的身世是机密中的机密,几十年来都藏得极好,怎么会被汤钺打探得这么清楚唯一对他身世起疑,暗自调查的,是沉浮。最终将他送进牢房的,也是沉浮。汤钺事事以沉浮为标杆,上次弹劾他,也是汤钺牵头。
沉浮。姜云沧目光暗了暗。就算要对付他,做什么牵连父亲这个心狠手辣的东西
门锁咔嚓一声响,门开了,姜云沧抬头,看见沉浮独自走了进来。
他拄着手杖,素来挺直的脊背此时弯着,似被大雪压倒的竹,姜云沧冷冷看着,几个月不见,他竟憔悴成这样,是得病还是尽日里勾心斗角,累的
“姜将军。”沉浮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似是累极,气息有点重。
姜云沧站在当地,居高临下看他“这里只有你我,用不着惺惺作态,叫什么将军。”
沉浮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垂着头歇了一会儿,等气息平复些,这才道“陛下不方便过来。”
谢洹此刻还被汤钺这些言官缠着无法脱身,况且谢洹九五之尊,也不可能到牢房来探望一个戴罪之人。“我长话短说吧。陛下信任你,也信任姜侯,将你下狱,是不得已而为之。”
姜云沧松一口气。他也觉得谢洹不会轻信那些污蔑,他们总还有年少时的情谊,还有这么多年他出生入死为国为君的忠心。姜云沧低着头,话说到这份上,看起来又不像是沉浮害他,那么汤钺的背后,是什么人
“陛下和我都觉得,这一切图谋甚大。”沉浮说得很慢,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感觉,“陛下交代你做一件事。”
姜云沧有些听不清楚,快步走到近前,见他抬起头“再近些。”
姜云沧拧着眉,不情不愿地靠近一步,听见他极快地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姜云沧于惊讶中,又生出一丝恍然,许多方才混沌着的线索突然之间明晰了许多,想再细问,沉浮离开了“此事只能你知我知陛下知,对外我会宣布你嫌疑重大,已打入死牢。”
姜云沧脱口说道“那意意怎么办”
他不怕污损名誉,可姜知意怎么办消息一旦传出去,她必定昼夜忧心,她身子还没恢复好,万一忧心太甚病倒了,怎么办
沉浮沉默着,许久“我会尽量瞒着她。”
如果没有瞒住,他会把责任揽下来,就让她恨他厌他吧,国事与私情,很多时候并不能两全。沉浮掏出怀里的匣子“这是陛下手谕和你宣武将军的印信,收好。”
木匣金印,黄绢圣旨,平日里并不觉得如何,此时托在手里,似有千钧重量。沉浮有些拿不住,手腕一软,落在了床沿上,额头上开始冒汗,心慌得厉害,他今天,委实有些劳累过度了。
从得了消息赶去侯府到如今,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重伤未愈,实在有些难以支撑,沉浮拄着手杖慢慢站起来“待会儿有人带你离开。”
身后忽地传来姜云沧的问“我的身世,你查到了吗”
沉浮不得不停住步子,回头时,看见姜云沧紧绷的脸,乍一看似是沉肃,再细看,其实是恐惧“我父亲,真的是坨坨人”
他在怕,怕自己是坨坨人。可出身如何,从来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沉浮沉默着,许久“无论是不是,陛下和姜侯都信任你,将士们信任你,足够”
撑到极限的精神再难以支撑,眼前一黑,手杖当一声掉在地上,沉浮摇晃着摔向地面。
姜云沧吓了一跳,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虎口带起他的衣袖,露出手腕上几条深深的伤口,姜云沧是行伍之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利刃所伤。忍不住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门外的庞泗听见动静闯了进来,急急扶住沉浮,眼见他呼吸微弱脸色苍白,连忙拿匕首划开手腕,向他手腕贴了过去。
姜云沧惊讶着,看见两人伤口相贴,没有血滴下来,沉浮的脸上一点点有了血色,睁开了眼睛。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桓,姜云沧急急追问“沉浮,到底怎么回事”
太过疲累,沉浮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隐瞒“她是中毒,白苏下的毒,她难产时我取了心头血给她解毒。”
她姜云沧愣住了。
他知道那些血,姜知意说过,难产那天喝了很多鹿血才支撑过来,原来不是鹿血,是沉浮的心头血。
就连中毒他也知道,他就是因此才疯了一样地赶回来,见她没事,他还以为那是坨坨人支开他的诡计,以为她不曾中毒,原来,是沉浮救了她。
原来这大半个月沉浮不曾出现,原来沉浮一病不起,是这么一回事。
姜云沧怔怔站着,闻到腥热的血气,脑子里似乎闪过很多念头,最后什么也没抓住,眼看着庞泗停住,拿纱布给沉浮裹了伤口,扶着他慢慢走了出去。
“站住”姜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