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生来时调查过陶明山的过往,其实能力可以,干活也利索,无奈性子恶劣,在哪儿都是偷鸡摸狗小人做派。
之前县里来了矿山队招零工,陶明山就去过,结果私自偷了别人的矿产出去卖,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陶明山也被抓进局子关了三年,再没人敢招他。
顾平生问“陶哥原来是做什么的,怎么没继续干下去”
陶明山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僵“都过去的事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怎么能不提顾平生今天来就是要大提特提。
他只挑陶明山动手做事的能耐,慢慢的,将人哄得喜笑颜开,再不动声色引入今天来的目的“上次来看你补房顶,就知道手上有劲。几天前山体滑坡冲垮了隔壁村的村道,他们来招人清理路面,没别的要求,有力气就行。我第一时间想起了你。”
陶明山半耷拉的眼皮睁了睁“是么”
顾平生瞧他意动,添了把柴火“报酬按天数算,但路坏得严重,后面还得补,一天两天结束不了。赚的钱不说多少,够陶哥一个月每天三瓶酒喝,顿顿有菜有肉。”
“有钱了,衣服可以买几件新的,再换了那台坏掉的热水器,随时随地能洗上热水澡。那边着急要人,价钱也好谈,到时候桌椅板凳都能换一套。”
顾平生从来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嫌恶看他,说的道理,提的建议,都是站在对他好的角度。脾气不错,常带东西接济他,所以陶明山格外乐意和顾平生说话。
陶明山与那双温润明亮的眸眼对视,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烂酒鬼,而是一个正常有本事的壮年汉,放眼都是能够展望的未来。
顾平生接下来的话更是如风般吹入他耳朵里,直勾他的心神。
“人活一辈子,哪怕不图一个风光自在,能够舒舒服服的,难道不比现在好”
陶明山被说动,张了张嘴“我”
就在这时,第三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稚音仍在却老气沉沉“爸爸。”
陶明山的脸色霎时变了。
在顾平生看不见的位置,陶明山的背后,一抹黑雾在半空中生成,汇集成利爪的模样,透过皮肉,狠狠地抓捏住陶明山的心脏
陶明山像是受了刺激,眼球血丝狰狞密布,突然暴起吼叫“挣钱,挣他娘的什么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只是为了诓我对这白眼狼好点狗东西要吃要喝,老子赚的那点辛苦钱不够他败家,就和他那个biao子妈一样”
顾平生没时间细想,看陶明山随手抓起板凳上的皮带,瞳孔倏然一紧,身体快过大脑动了起来,将从里屋出来的小孩拉过来护在背后。
“啪”的一下震响,皮带抽在了顾平生同时举起的手臂上。
屋里三人都愣住了。
怀里的陶军抓他衣服的力道极大,顾平生以为对方是在害怕,忍着痛反手拍拍,对看起来清醒了几分的陶明山说道“挣来的钱攥在你自己手里,别人抢不走。陶哥,你再好好想一下。”
说着,生怕陶明山回过神来再打孩子,手臂捞着陶军腋下,快步将人给抱了出去。
顾平生一直跑到村路上还嫌不够远,怀里的男孩戳了戳他“老师,陶明山昨晚上喝酒喝到两三点,不舒服站不稳,不会追过来哩。”
顾平生语气十分冷静“老师知道。”
固执的又带着他过了一条道。
陶军“”
男孩听话地任他抱着走,被放下时才动了动,非常之快速地抓住顾平生的手,捞起袖子来看。
一条若长的红痕浮现在白皙手臂上,刺目极了。
陶军眼神暗了暗,不敢碰那伤,扯他衣袖的指尖大力而泛白,哑声阴沉“他就是个烂酒鬼,没救了,您何必这样。”
顾平生跟他解释“我来一趟,他吃饱喝足心里舒服,就少打你一顿,不亏。”
陶军张口要辩,嘴里被塞了块甜软的吃食,抬头看见顾平生冲他笑。
顾平生“没吃中饭吧张婆家的玉米糕,你喜欢的。”
陶军眼中戾气散开,将糕拿手里“老师您平时都只吃白粥。”
顾平生睁眼说瞎话“因为我肠胃差。”
陶军沉默了会儿,猛然啊呜一口咬在糕上,恶狠狠地道“骗人,大骗子”
顾平生叹气“我们的小军班长太难伺候了点。”
他见小孩依旧闷闷不乐,宽掌托起小孩的脸颊,温柔平和地看着他“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从今以后继续努力学习,把成绩稳定在九十分以上。”
陶军闷声“成绩提高了有什么用”
顾平生一指前面“你看那是什么”
陶军看去,直言道“泥巴地,烂菜叶子。”
顾平生无奈“别老低着头,往天上看,看到那座山了没有。”
陶军“看见了。”
顾平生语气格外郑重“翻过那座山,就是外面的世界。有繁花似锦,有高楼大厦。你成绩好了,就能从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