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给单身的儿子寻个伴儿。
若只是守寡守节一辈子的也就罢了,到底向家殷实,百年以后下去伺候夫家一样的,但偏武国公府是有殉葬历史的。
“娘,为了二哥,干什么不让那小蹄子下去陪他”
“放肆。”那是她婆婆的声音,“你以为我不想吗”
纪芙薇往树后藏了藏,她所在位置有些讨巧,刚好能避开院子里那些视线,极不容易被发觉,是躲人的好去处。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听见十五岁的小姑子向和颐与她婆婆向洪氏的对话。
“二哥才走了几个时辰,这时候让人陪着岂不是刚好”
纪芙薇知道向和颐一直不喜欢她,但这个小姑子对向永彬却很亲热,兄妹感情极其要好,听说有段时间传向永彬的病是肺痨会传染,向和颐也依然坚持每天来看望哥哥,都说府上那么多兄弟姊妹,唯独两人感情最融洽,有时候婆婆都会吃味。
也正是因为感情好,纪芙薇才隐约能明白,向和颐看不上她是觉得她貌若无盐、又无美德、大字不识,与向永彬极不相配,是她癞碰了那天鹅肉。
“再迟些,保不准到了地府转世都凑不上对儿了,本身她年岁就小了些,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向和颐话说得冷酷又刻薄,“左右她也不能给二哥生孩子了,圆房都不成,大哥也没兴趣碰个还没来葵水的丫头,既如此不若凑着这个机会让她殉了陪二哥罢。”
“这话还要你来说吗”向洪氏本失了儿子就极为心痛,被小女儿这么一通纠缠还平添几分恼怒。
“一早我们不是就这么想的吗你以为我们给纪家的那些好处、那么丰厚的聘礼都是白给的这就是买了她的命了”
纪芙薇惊愣在那里,这才慢慢地意识到,到了向家,原来有比和大伯子上床、给他生孩子还套着她夫君子嗣名头更糟糕的事情。
原来,他们是想要她给向永彬殉葬。
冲喜不成,便是活人殉葬。
她闭上了眼睛。
很长时间里,她都缓不过神来。
就像是溺在了水里,纪芙薇根本喘不过气来。
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夫君向永彬身上的病传到了她的身上。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人一面,都让她感到恐慌,所有人的笑脸下,都藏着不一样的面孔。
最让她感到震惊和恐惧的是,原来纪家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知道这一件事情,并且同意了、默认了让她殉葬,所以早在之前纪家里就有了风声,才有了私下那些亲事不好的议论。
纪芙薇当时只是觉得这门亲事有些不详,却没有想到还有这黑暗的一面。
她想,何奶娘那么大的人了,见过那么多世面,一定知道这件事,可奶娘她一声不吭,最后给自己下了迷药,让她上了花轿拜了堂。
至于纪家,送出去成亲的女儿就当不要了,他们根本不怜惜她这个亲生女儿。
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其实她根本不是纪家的嫡女三小姐
“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向和颐更生气了,声音不自觉便大了些,“一根白绫送她上路便是,还能趁着机会让她与二哥合棺。”
“还是说娘打算等下葬的时候,再给人喂了药,直接放双人的大棺材钉死了埋下去”
“那样还是活的,万一醒过来了似有几分不妥。”向洪氏的声音有几分迟疑,很快地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不成,总不能给你哥备棺的时候准备双人棺木,叫外人看了该怎么想”
“就那货色”向和颐不太高兴,“纪芙薇这种纪家都不要的天煞命,努力一辈子都用不上几百年的楠木棺材,让她躺进去是便宜她了”
纪芙薇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的命是这样廉价,比鸿毛还要轻贱几分,随她们嘴皮子一动,就定了她短短的一辈子。
最可怕的是,她意识到她别无选择。
用了三年时间,她才差不多摸清楚了纪家府上内外的活动,谋算了一场失败的逃跑,但向家她是一点不熟的,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她。
“娘”
向和颐越是劝说,作为公府老夫人的向洪氏越是清醒起来,反而打消了原本的念头,至少暂时搁置了下来。
“别说了。”向洪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今圣上才下的政令,陛下正盯着我们呢,为了武国公府,我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冒险。”
“说是不允许勋贵再做殉葬之事,”向和颐仍在坚持,“但若是突发恶疾,若是哀悔过重就像是哀宗那般,谁知道人会不会突然就病死了何况是个本来就有体弱多病之症的未及笄小毛丫头”
“不行。”向洪氏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大哥正谋官呢,本身就要守孝一段时间,若真叫那纪氏女一下没了命,你二哥是有人陪着了,你大哥后面别想起复得个好位置了。”
“可是大哥本来就有公府爵位在,根本不稀罕那一官半职,反而是二哥”
“不成你不要再闹了”向洪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