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黑夜中,那些兜帽上的人脸,或是麻木,或是怒声作嘶吼状,或是睁着空洞的眼眶,明明没有泪水,却能感觉到一种深切的哀戚。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绝望。
当他们所信仰的制度都无法保护他们最基本的人身安全时,他们也曾向神佛祈祷。
可是,最终的结局他们只能像沉默的羔羊一样,被一一屠宰。
在披着人皮的人群中,一名身着常服的肥头大耳男子走向前一步,一躬身抱拳,以恭谨的态度,向领头的两靥通红者发问
“游神大人,今晚何时,咱们准备动身啊”
夜游神看了男子一眼,淡声道,“钱县令不必着急,何时出手,我自有方寸。”
钱县令感受到夜游神语气中的不满,背后的冷汗刷一下就涌了出来。
他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腰弯得更低,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死狗匍匐在地上。
但是周围人都是神情淡然,仿佛这一幕司空见惯。
只有当他们看到夜游神时,他们眼神才变得充满狂热。
夜游神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在苍白的月光下,他出声了
“各位,今夜,将是我们反击的第一战当今世道,民不聊生,狼烟四起,偏偏朝中奸佞当道,当今听信谗言,将朔北边防的军伍糙汉放到我南境来,此等心思,难道诸位还不清楚吗”
“我们何错只有难道就因为我们拥有了神明的超凡力量,就应该向世俗低头吗我等乃是正义公道之师,若非如此,南境那些暴民迟早会掀杆而起。南境之所以还能和平安泰,那都是因为我们啊”
夜游神身后的四五十人,听到这话,一副认同至极的样子。
他们拼命点头。
可不是嘛
他们这些人中,有县官,有衙役。
县令是什么
那可是一地百姓的父母官啊
对于县令来说,他们就是百姓的衣食父母,作为父母,怎么会对子女不好呢
夜游神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而后笑脸一收,“但是在那些人的口中,我们却成为了无恶不作,自恃神力的恶人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他语气陡然昂扬起来了,“我们所做的,只不过为了神力,将那些贱民剥皮抽筋了而已。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当我们成为新的神明,拥有超凡力量的那一刻,我们便已经与这些贱民不是同一种族了。他们能成为神袍,成为伴随在我们左右的力量那才是他们的荣幸”
“所以诸位,我们需要反抗,反抗这个不公的乱世,反抗那些奸佞我们所做所为,皆是为了公义诸位可愿随我一战”
众人被说得心潮澎湃。
在人群中,衙役高举着象征公义的水火棍,大喊,“我等愿意”
朔北。
定远城。
宋澜衣接过大汉的手稿,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还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画像中的宋澜衣,目光清澈,比之她严肃时的清冷状态,又多了一分少女的明眸善睐,狡黠灵动的感觉。
朱序临兴冲冲地拿着画纸过来,“宋澜衣宋澜衣,看看我看看我”
见朱序临兴奋的模样,宋澜衣的期待值也不由得拉高。
朱序临自幼不缺资源老师,虽然他在其他地方都不太靠谱,但是画个画虽然不一定精通,但至少总能入眼吧
宋澜衣满怀期待地打开画卷,看着上面的熟悉的墨迹,愣是勾勒出了一张不熟悉的脸。
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朱序临这厮
她嘴角浮现一抹灿烂的笑容,款款走到朱序临身侧,而后一脚踩在他的鞋背上,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仔细说说,我和画上之人,究竟有什么相似之处”
朱序临龇牙咧嘴地抬起脚,揉着脚背,一面还振振有词,“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这有什么不对吗”
宋澜衣呵呵一笑,“是啊,一个蒜头鼻,一张蛤蟆嘴,两只眯缝眼,还有两条罗圈腿。我是真好奇,你是怎么做到,避开所有相似我的点,最终画出了这幅画”
朱序临顺嘴就秃噜了,“这不是为了气你吗”
宋澜衣微笑。不能和熊孩子生气。
哪怕这个熊孩子,已经是大龄熊孩子了。
想完,她就再次一脚踩在朱序临脚背上,顺便还碾了碾。
明王坐在首位,见到这一幕,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只是碍于身份,他不好表示得太明显,只能嘴角轻轻翘起。
等逛完一圈庙会,见识到众多读书人的“神通”,宋澜衣才算心满意足,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见场面稍稍安静下来,浅酌过后的明王,一身气势也稍有松懈,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笑意。
“今年,你们准备好推举谁来争文气吗”
什么争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