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就像一个坚实的堡垒, 在港岛最黄金的时代,这里居住着社会最底层的市民。他们像居住在错综复杂蚁巢里的蚂蚁,整日前前后后地位一口饭食奔波, 昏昏然不知低头有地、抬头有天。
香江最绚烂的灯影霓虹也照不进这片如深藏泥土中的城寨, 飞速发展的经济在这里瞧不见分毫,连城市的文明也在此地倾斜坍塌。
钟大志将地点选在九龙城寨未拆区域的最中心,使四周层层叠叠的违章建筑如交错的城墙般将他今天要做的事遮挡。
他的目标人物, 将陷落在这牢笼里。
城寨里有这样一个四四方方的通天小院落, 虽然抬头的天只有麻将桌那么大,也是难得。
钟大志坐在这如天井般的小路交叉口, 以往四周的街坊会在这得天独厚的地方打牌, 它前后左右都是不知通往何处、曲曲折折的小巷,只一人通行的小巷边又都是参差搭建的小楼, 四层的、五层的,甚至还有六层的。小楼全交叠在一起, 由于一代代人在此居住时,将那些走廊、楼与楼之间门的缝隙、天台等处都架了棚顶、搭了桥, 全做成可以穿行或者居住的环境, 使它们完全看不出最初建造时的模样。
住在这里的孩子们有时甚至会想,最初这里是不是只有两栋屋, 后来人们在门与门之间门连上屋廊,在房屋顶上叠建一层又一层,像蜂巢那般, 从一个点, 慢慢乱建成了一个巢。
于是有了九龙城寨这样特殊的建筑群。
在这里,以为是死胡同的地方可能忽然出现向上的楼梯台阶,以为是一层的地方推开门居然是个三层天台, 以为是走廊的地方其实是林觉的客厅,以为是天井的地方,其实只是多条小巷交错的岔路口。
这是钟大志早就在筹谋的地点,方桌边只他一人坐着,身后站的是黑皮龙和蛮牛,左右远处分别错落站着十几个强壮的后生仔,各个脸上透着蒙昧无知的凶悍。
而在更后方如怪兽般的建筑群里,每个窗口都有几个伏在窗沿上向下看的男性,他们有的年长有的年轻,共同点就是眼神皆不善。
全是钟大志的人。
大家好像早就住在这里,只是某些房间门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残羹,以及一些人被赶走时匆忙丢下一只袜子,还可看出,他们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强盗罢了。
前猿帮赶到时,也先喊人潜进来观察了地形,考察过前和义会的安排。
梁悦侠的手枪大喇喇地别在裤腰带上,算计了下钟大志带的人手,当即带人从另一个方向涌进城寨。
这几十人潜进这片区域后,便消失在如蛛网般的巷弄间门。
如野狼过境,他们驱赶了原本住在天井区域另一边的住户,如前和义会的人马一般扎进堡垒里,在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后,与对面窗口后的人对峙。
梁悦侠穿过直项,大摇大摆的走到桌边,抬头看了看,才礼貌地与钟大志打招呼。
他年纪比钟大志小近20岁,算得晚辈,礼貌一下也理所当然。
钟大志面前摆着一盏小小的紫砂壶,两个古朴的新杯,茶烟袅袅,飘向天井上方的四方天。
地上放着个破旧的暖水壶,钟大志拿脚尖顶着。
抬头看了眼梁悦侠,他伸手示意请坐。
“钟先生,我弟弟呢”梁悦侠坐下后,没有多一句寒暄,开门见山地问。
他将秃头d保护起来了,却不防备钟大志居然捉住了他亲弟弟,以此要挟他来此见面。
人一旦曾经沾过社团,除非一直拥有肌肉,不然想全身而退哪里那么容易。曾经你抢来的资本,在失去武力保护后,也总会被别人抢走。
如今梁悦侠虽洗白了,到底还在局中。
钟大志没有吭声,唇角含着浅笑,姿态从容和缓地斟茶。
梁悦侠才有些烦躁,忽然听到钟大志身后一阵响动。抬头看向木板踩踏嘎吱声和窗户打开的声音,便见四个壮汉将一把椅子推到窗前,椅子上坐着的赫然便是被蒙着眼睛的弟弟。
“钟先生,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才坐下的梁悦侠猛地又站起身,腰部的枪托撞了下小方桌,才斟满的茶便在晃荡中溢出茶杯,洇出几圈茶水泼成的微型湖泊。
就在梁悦侠豁然起身的瞬间门,站在钟大志身后的蛮牛和黑皮龙瞬间门拔出了插在后腰里的枪,梁悦侠身后的保镖红棍也不甘示弱,其中一位瘦高男人手里握着的竟是把长柄大火力木仓。
气氛在眨眼间门变得紧绷,琴弦欲断。
家怡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眺望香江才规划着要开拆的九龙城寨。
破旧密集的屋窗足以使密集恐惧症患者赶到不适,外部虽然有了些将拆未拆的痕迹,但里面住着的人尚未被安置,要动手整治这片区域,显然还需要许多时日。
她看一眼走进城寨的小巷里昏暗赃污、深不见底的状况,干咽一口,对着大哥大道
“岳哥,我到了。街角有几位军装警聚集,o记和tu等都还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