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只剩下东云帝和聂骁两人。
东云帝缓缓说道“不必如此恭敬,坐吧。”
聂骁又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东云帝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姿态不疾不徐,却有一种隐隐的威慑。
这不是他刻意而为。两个高大的男子相对而坐,原本就会有些压抑,再加上他的实力极高,稍微肃然,就会格外威严。
刚刚之所以气氛好,不过是因为有明玉昭这样性子明媚的小公子在,缓和了气氛而已。
东云帝沉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小玉昭看重你,我纵然不杀你,也会把你留在宫里,让你的一切动向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聂骁没有说话,但他理解。
“命运”是很重要的,预知了命运可以带来太多东西了,也可以避开太多危险,怎么能放任行走的秘密在外面游荡只是囚禁起来,都已经是极大的宽容,真正最保险的还是直接杀死。
照理说,如同东云帝这样的庞大帝国的帝尊,是应该动手的。
可聂骁也看出来了,东云帝非常骄傲,虽说是看重命运的,却自负即使秘密真的泄露,他也可以在同等竞争下成为胜利的那一个。
这样的强者有着极其强大的心志,他很敬重,却也认定自己会成为更加强大的修武者。
东云帝其实对聂骁也颇为欣赏,尤其是知道他以意志驱动、用灵魂碾碎系统后,就更欣赏了。
对于这样一个外孙婿,资质差点就差点,一边修炼一边补就是了,不会嫌弃。
而聂骁对明玉昭的态度都被他看在眼里,更是让他满意。
东云帝倏然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我留下你,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聂骁恭声说“请您吩咐。”
东云帝的笑意不变,说出的话却很严苛“我要你跟我签订誓约,无论发生什么事,永不伤害玉昭,否则必将暴毙而亡,你可愿意”
聂骁根本没有考虑,直接答应“我愿意。”
东云帝也没想到聂骁会这么干脆,扬了扬眉毛,说道“你们现在情谊甚笃,自然不会在意,但如果你们日后情谊生出变化,又或者有什么不得已,你受到这约束,对你就大为不利。即使如此,你也情愿我如此逼迫你,你没有不甘”
聂骁坦然说道“情愿,也没有不甘。”他不介意对东云帝剖明心意,就继续说道,“我原本就不打算伤害玉昭,起誓与否于我没有差别。即使日后有什么变故哪怕是玉昭以未知的缘由心性大变、主动伤我,以他如今给我的种种厚待,一片赤诚,也值得我永远记得这情谊,不去害他分毫。”
“如今帝尊不过是以长辈对外孙的拳拳爱护之心,向我这外人提出一个保障而已,我羡慕有之,喜悦亦有之,却实在是没什么可不甘的,也不觉得这便是逼迫。”说到这里,聂骁顿了顿,把更隐秘的想法也说了出来,“不瞒帝尊,我也想要以我现在的心意,约束将来漫长的时光。”
他的话都是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假。
将心比心,聂骁自问,如果是他自己的亲人随便从路边拉过来一个人订婚,还处处都给好处,互相更知道太多隐秘,甚至那人还能听见亲人的心声,他也会有所担忧的。更何况,这亲人的性子纯善,还有个白眼狼前任,有前车之鉴。
或许这般只单单约束一人、却不约束其婚约者的誓约看似并不公平,但聂骁自忖,目前的自己除了这份心意以外,再没有什么可以给明玉昭的了,甚至在实力提升到足够境界以前,连“做打手”“保护他”都谈不上是必需品,对明玉昭难道又公平有了这份誓言卷轴,他才算是有所付出。
而且,聂骁是个未雨绸缪的人。
他拷问自身,虽然现在自认意志坚定,但修武者的寿元太长了,他又立志要攀上武道高峰,就会有更久远的时间。人性多变,哪怕修武者的意志比起普通人来不容易动摇,可活得太久以后,又怎么确定不会有个万一
就算是明玉昭梦中的林浩,也未必一开始就想杀了明玉昭,恶念或许是长久堆积而来。
聂骁的的确确想用现在自己对明玉昭的在意,为来日的明玉昭做个保障。
而要想真正地有所约束,其力量往往不仅来自于内心,也来自于外部。
东云帝明白了聂骁的意思,不由笑意加深,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心之内,正有一个小小的卷轴,散发出彩色的光芒。
这是誓言卷轴。
它与明玉昭拿来订婚的卷轴同样级别,只是并不是专用于订婚,而是空白的卷轴。那婚约卷轴在订婚双方你情我愿地进行气息融合后,就会转化为婚姻卷轴,算作正式成婚,从此再不能更改。但这样的空白卷轴却有不同,当誓言内容书写在上面以后,再由起誓的修武者滴血焚化,就是誓言成立,由天地见证。
东云帝将卷轴打开,以指成笔,快速在上面书写起来。
大约一个呼吸时间后,他将卷轴交给了聂骁。
聂骁低头一看,有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