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六月末的西都,骄阳似火,晒得树叶都打卷儿。

纵使开着窗,马车里依然像个蒸笼,热气蒸腾,躺在绸席上的江嘉鱼觉得自己即将被活活烤成一条死鱼。

江嘉鱼支棱起眼皮,声音焉了吧唧“还有多久到啊”

奋力摇着团扇的婢子桔梗轻声回“进城门有一个时辰了,约莫再小半个时辰就到侯府了。”

小半个时辰,也就是近一个小时,江嘉鱼绝望闭上眼,苍天大地,行行好,快让我穿回去吧

二十一天前,她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成了眼下这父死母亡,刚守完三年孝,即将前往母族开启寄人篱下生涯的十五岁小姑娘。

“咳咳。”江嘉鱼按着胸口轻咳两声,还体弱多病,简直令人窒息。

桔梗连忙为江嘉鱼抚背,又递上一杯温水。

“淼淼。”

听到咳音的林予礼打马到车窗外,见她三伏天依然脸色苍白透着病弱,顿时心里一紧“边上有家茶楼,我们进去歇一会儿。”

他实在是怕了江家表妹生病这回事,知道她体弱,所以回西都这一路都是停停歇歇缓缓行。然饶是如此小心翼翼,江表妹还是病倒了,不过日的光景,人就病到食水难进。

林予礼不敢耽误,立即向西都飞鸽传书。等父亲闻讯带着席太医赶到,病榻上的江表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骇得父亲放声悲哭。

“我的儿啊,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舅父也没脸活了。回头见了你阿娘,你让我怎么跟你阿娘交代,我竟是连她最后一滴骨血都没保住我哪还有脸去见阿姐,阿姐,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淼淼,让她挺过这一关”

哭得林予礼眼眶发酸,祖母生父亲时难产而亡,一年后继祖母进门,视父亲这个嫡长子为眼中钉。是仅比父亲大了四岁的姑母护着父亲磕磕绊绊长大,也是为护住父亲,姑母才会嫁给比她年长十五岁的武安公。

若不是嫁给镇守雁门关的武安公,姑母一脉也许就不会为了守城护驾,满门被突厥屠戮殆尽,仅留下表妹孤苦伶仃一人。

许是姑母真的在天有灵,当晚江表妹就清醒,只是前尘尽忘,太医说可能是连日高烧所致。

父亲私下道,忘了才好,忘了就不会沉湎于灭门之痛哀毁太过。

的确,失忆的江表妹不再愁眉泪眼,周身始终萦绕沉沉暮气。她眼神明亮时时透着好奇,令人望而生喜。

无精打采的江嘉鱼恹恹趴在窗上,换了两口新鲜空气,对马背上的林予礼道“大表哥,马上要到侯府,就不歇了,去了府里再歇息。”茶楼又没空调,还不如早点抵达临川侯府冲个澡躺平来得更舒服。

林予礼一想也是,茶楼简陋哪里比得上府中,便道“那行,你要是不舒服别硬撑。”

江嘉鱼笑着应好。

林予礼吩咐桔梗小心伺候,打马去了前面。

桔梗就笑“大公子对郡君极是体贴周到。”

阖家殉国还护驾有功,皇帝不仅追封江父为定国公,谥号武安,还封江嘉鱼为四品平乐郡君,食邑五百户。

江嘉鱼跟着笑了笑“舅父表哥心善。”沦为伶仃孤女实属不幸,就是在法制相对健全的现代社会,身负巨额遗产的绝色少女,都难免引来恶狗豺狼,更何况古代,万幸有可靠的亲戚愿庇护。

车辚辚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停在巍巍壮丽的临川侯府门前。

门口等候多时的林四娘领着弟妹上前几步,向刚下马车的临川侯世子林伯远以及林予礼见礼“恭迎阿耶兄长。”

热得满头大汗的林伯远一边擦着脸上热汗一边点了点头“都起来吧。”话音未落,撇下一众儿女,以与他胖墩墩身形完全不符的灵巧速度奔向后面的马车,放柔了声音说,“淼淼,到家了。”

林四娘愣了下,扭脸看过去,只见一仙姿佚貌的少女缓缓下车。她不由呆了呆,西都美女如云,但是这般清丽灵秀的实属头一次见。只闻说江家表妹险些一病不起,窃以为她该是病骨支离憔悴黯然,未想到她竟是如此姝色无双我见犹怜。

众人惊艳称奇之色,尽收江嘉鱼眼底,就是她自己在镜子里看见这张自带满级滤镜的漂亮脸蛋后,她觉得,嗯,穿越好像也能忍。

林伯远与有荣焉,他的外甥女,顶顶的貌美,像他阿姐,他乐呵呵互相介绍。

林伯远这一房共有三子三女,除却长子林予礼乃已故原配石氏嫡出,其余皆为庶出。庶出中又以年方十六的林四娘最为年长,最小的十二郎才六岁。

兄弟姊妹各自见过礼,林伯远胖手一挥“剩下的回头再说,都进去吧,这天热死个人,淼淼身子弱,可经不起这日头。”

“好的呢。”林四娘笑吟吟道,“女儿已经叫人备好软轿。”

林伯远夸女儿“四娘果然心细,淼淼初进府,对府内事物不熟,你多多费心。”

父亲句句不离淼淼,林四娘不由酸了下。转念一想江嘉鱼全家死得只剩她一个,那股子酸又变成了怜。她熟稔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