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〇八章 隐恨 (下)(1 / 2)

黯淡的灯光,火苗直上,没有一丝扭曲。

若在他处,在这样的灯火下,定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夜晚,无论品茗,还是看书,甚至舞起手中的刀剑,都不会去破坏这个夜晚的静然氛围。

而当下,面对一副活生生的无头身躯,整个屋舍就像是一座坟墓,就算是摆上再多的肥鸡美酒,也会让人毫无食欲,且会阵阵作呕。

只因,这里不光只是死寂,整个空气中亦充斥着腐臭的血腥味。

江湖中人自然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几个死人面前,痛饮上几杯酒水,甚至大吃大喝起来,都绝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血腥味也有很多种,但无论是那种,都不能比这屋舍中带着粪便蒸发后的气味的血腥味更让人难以忍受。

屋舍之外的更远处,密如紧鼓般的步履声齐齐传来。

来的就算不是大明朝的出海精锐,也一定是这占城中的最威猛的军队。

占城本就是王居屋宇所在,如果系销摩鱗在城中出现了危险,成千的守卫聚集而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与暮云烟持续纠缠的妇人头颅连顿都没有顿过一下,每一次飞冲反倒更加犀利。

喝声如雷,长矛震地,在一瞬间发出,又骤然停顿,虽仍阻不下飞颅的攻势,但不可否认的是,面对着成千守卫的到来,已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再生起惧怕了。

突然了,妇人头颅顿在半空,咧嘴狰狞间,已生出的黑瞳变成了血瞳,它没有朝列阵的守卫望去,而是侧偏着脸颊,钝视着后方的屋舍。

这屋舍,正是它的身躯所在的地方。

此刻,天岚紫霄剑已横在它的身躯之上,且在隔着衣裳滑动

这有着明显呼吸起伏的身躯,就算手持天岚紫霄剑的殇沫,随时都可以向其猛刺,刺透整个身子,但他却根本没有这般打算。

在他面前的,与活人无异的身躯,实在让他无法下手,他也只不过是想用剑尖去感受一下这没了头颅的身子的虚实。

这比真人还要真实的躯体,确切地说,这本就是一个正常人的躯体。

然,每个人的动力源泉都来源于心脏,只要心脏还在跳动,血管里的鲜血就永远停不下的在循环,或者,心脏也是那妇人头颅的死穴。

夜无声,剑无声,矛无声,人更无声。

每个人都在紧紧凝视着那顿在半空中的飞颅,没有系销摩鱗的指令,成千的竖立长矛也绝不会改变半分姿态,事实上,只要他们一直不动,就这般威严地站着,便已是在给足所有人勇气。

死一般的寂静,却无法阻断一阵冷风的掠过。

夜,已是深夜,且还是最薄弱,最让人感到孤单寒意的深夜。

每到这个时候,黎明便也不会再远

可恰恰是冷风吹过众人衣角、缕发的瞬间,那飞颅赫然间怒鸣,本就血红到了极点的眸子,竟又布满了层层黑丝。

黑丝如毛细血管一般在眼瞳上扩展分裂,仿佛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在划割着晶体,只是流出的血已不再是红色,而是浓黑浓黑的咒怨

飞颅再次窜入屋舍之中,悬在殇沫与柳韵锦的头顶发出着更加痛彻心扉的嘶鸣。

天岚紫霄剑仍横在木榻之上的身躯上,且还是顶在了心脏的位置上。

飞颅没有发起冲杀,即便是下冲向殇沫,连一秒都不用了,它也没有这样去做。

天岚紫霄剑也没有撤回半分,本就不惧怕妇人飞颅的殇沫,也没理由撤回,更何况郑氏儒已紧抱着殇沫的双腿,他也退不了半步。

郑氏儒是何时进入屋舍的,已没人知道,但他却几乎是与飞颅一同再次出现在了屋舍中的。

一时间,屋舍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甚至有趣了起来。

血淋淋的妇人头颅依旧可怕。

天岚紫霄剑也依旧所向披靡。

本就是一场飞颅与利剑的直接较量,但这一刻,无论哪一方所看重的关键点都不再彼此身上。

使得飞颅悬顶再次顿停在半空中的原因,是郑氏儒。

使得天岚紫霄剑钝停的,亦是郑氏儒。

在占城国王与系销摩鱗眼前,这头一件关乎于整个国家安危的怪异之事,到最后抉择点,竟是在一个凡人身上,且是生活在占城多年的一位普通百姓身上

对峙永远是持久的。

变化着的除了神情外,更多的则是心。

殇沫眉宇间的皱纹又隆起了几分,当然有隆起便有深陷,仿佛正在将“过去”与“将来”清晰的阻隔开来一般。

过去,这妇人飞颅是与其身体紧紧连接着的,她善良、勤劳,亦只是位等待丈夫凯旋归来的小妇人。

将来,积怨已深,隐恨已久,头与身躯亦不再紧连,凡事恨到了极致,便已无法无头。

即使,殇沫很想知道,这妇人的飞颅为何只伤害幼童,莫非是想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失去最在乎之人后的痛楚吗

占城已无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