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压着夜色,远处群山起伏,江水奔涌。
明霜略微一抬头,就能看到一轮圆月高悬在天空。
小时候,每年中秋,喻殷带着她看月亮,明立诚偶尔在,大部分不在,喻殷总会等他到凌晨,才叫她吃月饼,明霜那时候早已经睡眼朦胧,强行陪着喻殷等到现在,吃到嘴里的月饼,一点都不甜。
今年中秋时候,明霜独自一个人在公司研发室,一晚上没有抬头看窗外。她什么节都不喜欢过,朋友生日全都不记得,被人提醒了,就买份昂贵礼物加一句生日快乐。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月亮总是这样,月亮下的人,每年却都不同。
在感情上,明霜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多疑且凉薄。
“为什么你这么想结婚”明霜唇角浮起一缕笑,“结婚有什么好的,离婚很麻烦的,要分割财产,要闹上法庭,闹到相看两厌,反目成仇。”
他不愿听她说这些字眼,明霜没说完,唇已经被堵住,他手指冰冰凉凉,浸透着雪的温度。
“江槐,现在快乐不就可以了吗”她仰脸凝着他,上挑的眼尾含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媚,“我可以给你,你要吗”
或许,到那时候,他也不再会执着于她。
他原本埋首在她发间,嗅着她的味道,忽然顿住了,男人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一字一顿,“明霜,我不要。”
江槐失忆之后,性格变化了很多,柔软了不少。而这时,明霜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以前她熟悉的那个江槐的影子。
“我要你爱我。”他声音沙哑,看着明霜。
他要的是长长久久,要的是明霜给他一个家,要她的爱,不是图上的一时欢愉。江槐等了她六年,所求始终不变。
他从小没有享受过亲情,朋友寥寥,江槐渴望能从她这里拿到一份爱情。
他受过很多伤,从小,他就知道,于嫣不喜欢他,他做得再好,再乖巧,于嫣也还是不喜欢他,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长大一些,寄人篱下,他也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不会有任何人关心。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父母爱,他是天地间一颗没有根系的浮尘芥子。
然后少年时,他遇到了明霜,一颗封闭的心被她强行打开,他爱上了她,随后,被伤得鲜血淋漓。
但是,现在明霜回来了,他还是等到了这天。
小时候的经历,那些阴暗极端的性格和行为,都是他的组成部分。但是明霜不喜欢,说他有病,要他都改掉,改掉了,就可以在她身边了。
她这次没有骗他。
江槐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希望明霜爱他身上明亮的一面,对他已经足够了,不可能再奢望她能接受他丑陋病态的经历与性格。那是被偏爱者才有的特权。
只听到雪与风的声音,一缕云划了过去,遮住了半轮圆月。
“江总,你这叫求婚吗”明霜看着远处的夜景,“在你心里,我就值这样的排场”
“你想要什么样的”江槐立马握住了她的手,那双光华四溢的眸子,一分分透亮,映照着夜里的雪色湖光,漂亮得惊人。只要明霜提要求,他都会去办到。
明霜紧抿着唇,视线从他眼睛上移开,不再和他对视。
她淡淡说,“江槐,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都没有答应和你复合。”她说,“你现在逼我和你结婚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他垂着眼,长睫轻颤。
甚至就在几天前,他都不拥有留在这件屋子的资格。
眼见他脸上红意褪下,一分分苍白。明霜瞥了他一眼,看着外头越发浓厚的雪,温度也越来越冷,“回屋子去吧,病美人,明天别又发烧。”
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把自己手上温度一分分度给了他。
“江槐,不要想太远。”她背对着他,“没有的,强求不来,该有的,总会有。”
回屋洗澡后,明霜躺上床,少见的却没有立刻入睡,思绪漫无目的地飞着。
等反应过来后,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想江槐的事情。
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的现在,关于他的未来。
明霜皱眉,凝着天花板上挂着的月亮形的吊灯。
明霜十七生日时,她许了个愿。
“这辈子,要如风。”
“做自己想做的,不会为任何人驻足。”
她不要爱任何人,尤其男人。
可是,随即,在十七岁的尾巴上,她在檀附的走廊遇到了江槐,从此和他纠纠葛葛,一直到如今。
江槐是她人生里最大的意外。她当年说断便断,走得毫无留念,回首时,他却还在原地等待着她。
明霜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人。
“傻子。”她喃喃道。
小时候,被那么坏的对待,却还那么乖。长大了,被她欺负辜负,差点弄坏,却依旧非要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