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老二和闫玉是对过口供的。
是以,当闫玉说起当日所见之事,与闫老二一般无二。
谎言的最高境界便是九分真一分假。
沉箱一事,恰证此例。
父女二人虽因描述的重点不同,略有几分差异,可两相印证,更令人信服。
闫怀文并未起疑。
归家后,闫怀文将松散随意归拢的头发重新梳好。
端坐在房中,听小二报账。
闫玉
认命的念账本。
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
这一刻,无比想念她爹
她爹报账必有小钱钱可拿,她报账有啥空气
半晚时分。
闫怀文带着小二出了门。
闫玉不明就里,被大伯带着在全村各家走了一圈。
每家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温言几句,看一看各家的房子盖的如何,问候家中老人的身体。
就挺像领导下乡慰问的
闫玉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该喊人喊人,得了夸奖就笑,做一个合格的小跟班。
等二人归家,闫玉才松了一口气。
不想又被大伯点名。
“小二,可知我为何要去村中各家走这一趟”闫怀文发问。
闫玉没有着急回答,不得不说,经过这半日的折腾,闫玉的智商在迅速拔高。
大伯此人,一举一动皆有深意。
那么多文人,都科举,不少人当官,为啥大伯成了大官,就因为这满身的心眼子吧
“大伯此行,是为感谢村里人采药供应虎踞”
闫怀文浅笑着又问“如是为此,我为何半句不言谢”
“嗯”闫玉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最终说道“大伯不想让村里人感到有负担”
闫怀文眼中透出毫不遮掩的欣慰之色。
“不错,俗语有言,人心有秤,好坏自有衡量,大伯今日便要告知你,这心上之秤,不止能量好坏,亦能权衡利弊、得失、恩怨、情仇
便是人不通文数,此等权衡乃是天生。
一方失衡,便会劳心、费神、失矩、无措。
我们闫家与村人最恰当的相处之道
账目清明不伤情,亲和友善不多礼。”
见小二凝眉思索,闫怀文宽声道“你此时不懂,日后所历渐多,总会有懂的一日。
这一点其实你爹做的比我好,对村人更为亲善。
想不清不打紧,先学着做。”
闫玉点头,学着大伯做总不会出错。
她隐隐明白大伯的意思,他们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不过从未像大伯这般,捋得这么清楚。
大伯心里若也有秤,一定是一台精密度极高的电子秤
晚饭刚做好,安小大夫便带着他的小厮进了村。
闫玉不禁怀疑他们是踩着饭点来的。
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正好赶上这个时候来。
是不是馋她家的饭菜了
闫玉端着自己的碗,露出一双眼睛瞄着安小大夫的小厮。
这家伙比上次见瘦了不少,微微有些脱相了,可见是遭了大罪。
但看安小大夫虽然瘦,但没瘦太多,显是将他家少爷照顾的很好。
闫玉好心的夹了块排骨给他,精排,一根棍的那种,上面好一大块肉,放在她碗里。
小厮身子一僵,脸突然爆红。
之后捧着碗到远处吃去了
闫玉后知后觉。
这是不好意思啦
我真没有旁的意思,不嫌你吃的多,也不嫌你吃相不好,就单纯的想给你加块肉
还用了公快哩
她放下快子,重新换了自己的,开始扒拉饭。
有什么可脸红的,看我,脸都在碗里,我不好意思了么
闫老二不在,饭桌上没人说话。
闫怀文和安小大夫守着食不言的规矩。
李雪梅是被容嬷嬷重点照料的那个,每顿饭都是如此。
孕妇挑食在容嬷嬷的照顾下不值一提。
总有法子喂得进去
大丫本就吃的不多,再加上有外男在场,更不敢伸快子。
好在李雪梅坐在她旁边,给她夹了好几快子,将大丫的碗堆成小山。
大丫低着头,努力干饭。
闫玉就纯属装相了。
不就是不说话么,这有什么,是红烧排骨堵不住嘴,还是卤好的猪耳朵拌菜不香。
饭后,安小大夫被请到书房说话。
她家的堂屋空荡荡,连把椅子都没。
书房好一些,总算有个小炕桌。
其实就是他们逃荒路上那个吃饭的小桌子,眼下放在书房的大炕上也挺合适。
闫玉无声的跟着。
反正大伯以前说过,她可以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