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着落了。
失忆跟失心疯可不是一件事。
回来病房,钟黎正有些不舒服。
孟迎站在床畔,用一种难以用文字准确形容描述的神情,直勾勾盯着她。
等钟黎缓解一些,像个幽灵一样在旁边杵了半天的孟迎忽然弯下腰,神神秘秘地凑在她耳畔。
“你想来碗黑狗血吗”
钟黎“”
谢谢,不用,更恶心了呢。
钟黎昏迷刚醒来,精力不济,又说了这么些话,累了,很快便又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梦境纷杂,依然是那些片段闪回。
不过,这一次,许多场景里,男人的脸终于有了具体的模样。
是傅闻深那张好看的面孔。
一脸冰冷地对她说出冷漠伤人的话语。
“你怎么配和她相提并论。”
“她比你更需要我。”
“我从来没爱过你,和你结婚,只是需要一段婚姻给家里交代。”
交交交,交你个祖宗十八代
钟黎怀疑自己是被活活气醒的。
迷蒙之间,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随后是有意放轻的脚步声。
守在床边的孟迎起身离开,压低声音和来人说话。
钟黎睁开眼睛去瞧,一个中年女人率先进入视线。
她穿着朴实的针织开衫和灰色棉质长裤,有些驼背,脸上被岁月留下明显而深刻的纹路,正弯腰从保温箱里取餐盒,一个一个轻手轻脚地码在桌子上。
钟黎转脖子的动作很慢,她察觉到,扭过头来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阿黎,你醒了”
钟黎仔细地将眼前平凡而敦实的女人打量几遍,确实没能从她脸上看出和自己相像的地方。
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妈”
女人抱着保温壶愣住“阿黎,你”
她神色极为震惊,说着放下保温壶,伸出手,在钟黎眼前踟躇而试探地晃了两下。
钟黎眼睛随着她布满老茧的手掌左右移动,两下之后想吐。
她赶紧把眼睛定住“我没瞎,看得见。”
女人被她刚那一声喊懵了,呆呆地哦哦两声,收回手,手足无措地望向身后。
钟黎循着她视线去看。
病房门口站着两位老人,正与孟迎在说话。
听见她刚才那声,此时都一脸吃惊地看过来。
老人已过古稀之年,气质却十分优雅。老太太穿一身典雅简约的紫色套装,乌黑头发梳理整洁,在脑后挽一个髻,个子娇小,珠圆玉润的,看起来像颗紫葡萄。
她径直走到床畔,布满褶皱但温柔的双手将钟黎完好的左手握住,说话也温声细语。
“乖囡囡,怎么人都不认识了呀。”
孟迎看见钟黎茫然无辜的眼神,给她介绍“这是你爷爷奶奶,那位是你们家的陈嫂。”
爷爷奶奶
陈嫂
钟黎感觉到头脑里某个地方钝钝地作痛,这么多人,她一个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她跟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小时候生活得很清苦,没有人伸过一把援手。
爷爷奶奶好像不太喜欢妈妈,连带着也不喜欢她,爸爸去世之后,就没怎么管过他们,现在怎么这么关心她
是因为她嫁进豪门了,才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便宜孙女了
人在疼痛和委屈的时候最容易想妈妈,钟黎此刻最想见的是亲妈,可不是这些偏心势利的亲戚。
她蹙眉“我妈呢”
孟迎这才想起她失忆,车祸之前的事怕是也忘了。
“阿姨不是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后来全家移民澳洲了吗,前阵子她生重病,阿姨去悉尼探望了。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好,人可能熬不过去了,她在那边陪着,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她勤劳朴素的妈妈何时有了移民澳洲的好朋友
钟黎毫无印象。
只担心,她一个人出国门,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南半球,不知道顺不顺利。
钟奶奶眉间忧虑之色越来越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钟黎歪头打量她。
老人家脸上写满情真意切的心疼,眼睛里甚至看得到真实的湿润。
现在这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亲戚,戏已经这么好了
钟黎感到很意外。
可惜她很记仇,心眼小得很。
钟黎态度摆得很冷淡“你们来干嘛”
“奶奶来看你啊。你受这么重的伤,奶奶都快担心死了。”
“担心”
钟黎懒答答的鼻音听起来兴致不高,还有几分嘲弄意味。
“要是知道我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就不担心了吧。”
“阿黎,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有奶奶在,谁敢把你扫地出门。”钟奶奶声线温柔,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