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萧家众人分开后,林婉婉抱着小青玉领着众仆踏出了病坊的院门。
冥冥中,她感觉有一股视线盯着自己,回眸望去,目之所及除了看完热闹三三两两散去的吃瓜群众,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孙道长等人站过的地方早就没人。
“娘子,怎么了,可有什么落下吗”华浓好奇地问了一句。
林婉婉微微蹙眉,然后收回视线摇摇头,说道“没事,走吧。”
在她离开之后不久,病坊大堂的阴影处出现了三道人影。
其中领头的一道正是浑身雪白的萧以熏,只听她望着林婉婉消失的方向低声道“她会医术。阿青,你瞧见了吗”
站在她身后影子里的哑巴侍女阿青毫无反应,只管沉默地站着,仿佛一尊石像。若不知道的人见了,准要以为她不仅哑,而且聋,否则怎会对主人的问话无动于衷。
“老朽看了,此女血淋淋地拿着皮肉当衣服缝,面不改色。一针一个结,她不是个好裁缝,却可能是个好医工。”阴暗的角落里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正是站在萧以熏左后方的怪人发出来的。
此人容貌极丑,头戴一顶黑布尖顶帽,帽底有垫头,上锈着精美的花纹,帽子后面垂下一根长及腿部的蜡染带子。上衣下裙,配饰众多,色彩艳丽,迥异于汉服,倒像是岭南道南蛮子的打扮。
极美与极丑一样,都很难分辨出年龄。对于丑人,盯着她看都是一种残忍,因此,另外旁人从不正眼看她。
萧以熏似乎听惯了她难听的犹如被刀割毛糙过的声音,淡然道“巫婆婆,连孙神医都束手无策。”
被称为巫婆婆的怪人露出怪异且瘆人的笑容,说道“小娘子,我早说了,人间的医术都不灵,秃驴和牛鼻子供奉的泥塑更不行,只有婆婆我养的蛊虫才有希望,是你不听。”
萧以熏闻言没有搭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我的眼睛疼了。”
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哑巴侍女阿青此时却反应很灵敏地从怀里抽出一根白绸带,站在萧以熏的身后,替她绑上了眼睛,遮住外头的光线。
“回吧,明日再来。”萧以熏淡淡下令,从阿青的手里接过幕篱,戴在头上,把自己浑身都遮地严严实实,方才踏出了病坊大堂的门槛。
另外两人也是默默地戴好幕篱,紧随其后。
三人明明看着都步伐很慢,但速度却奇快,几乎只是三两步间,就出了院门。
阿青曲起小指放在嘴边吹出了一个极其嘶哑难听的呼哨,片刻后,天空有个黑点快速俯冲了下来,直直落在阿青抬起的左臂上,那里还绑着一块厚厚的皮子。
与此同时“吧嗒”一声,一条僵直的蛇落在三人跟前的地上,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洞里被抓出来的,冬眠没有藏好就容易失去性命。
萧以熏淡漠的声音透过幕篱传了出来“我讨厌蛇,以后不要再抓了。”
玉爪纯白的矛隼扇了两下翅膀,发出一阵“阿骨打”的叫声,似做回应。
巫婆婆却“嘿嘿”笑了一声,双手如闪电般地夹起了地上的蛇,收进了幕篱之中,透过薄纱都看不清她将之放在了哪里。
三人一路疾走,转转停停,竟能做到避开所有人的程度。道观之外的山道上,一位眼珠子泛白的虬髯大汉,背上绑着一张座驾,早就等着了。
见到萧以熏过来,虬髯大汉单膝跪地,弓下背。阿青扶着萧以熏踏上座驾,安然坐好后,白眼珠子的虬髯大汉毫不费力地站起身,身上如无物一般,健步如飞地往山下走。
阿青和巫婆婆两人一左一右落后半步,紧紧相随,明明三人腿长差距甚大,但走起来的步伐却毫无区别,仿佛被丈量出来的一般整齐。
山道上遇到四人的人急忙侧身让开,让他们先行通过,甚至在他们经过身边时,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直到确认离得够远,不可能被听见后才低声说上一句“我滴个老君啊,这白眼瞎子竟然也能驮着人走路,不怕摔下山去。”
“嘭”
一颗不知来自何方的石子飞了过来,猝不及防地打在了说话之人的嘴上,令他“嗷呜”痛呼一声,张嘴一吐,一颗牙并一颗小石子被血淋淋地吐在了手心里。
他的同伴见状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以熏下了山,而被她特意避开的林婉婉则从道观里的学堂和孤老院出来,踏进了梅园。
梅园里人不多,只因入口处放着一个功德箱,边上还守着一个小道士。
华浓上前往里面放了几颗金瓜子,一行人便悠悠然地走进梅林小道。
林婉婉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味,听着积雪松动的声音,忍不住诗兴大发,开口考小青玉道“小玉儿,雪梅怎么背的呀还记得吗背给娘亲听听。”
本来高高兴兴伸手抓着梅花上白雪玩儿的小青玉顿时睁大了眼睛,笑容一顿,茫然地望着林婉婉,小嘴微张,就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林婉婉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她说一句,便给她起了个头“梅雪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