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装作满不在乎地道“生活在海边的人,守着那么大片海,得些海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表哥何必奇怪。”
萧翀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听表妹的意思,这些海盐是你提取的为什么曝晒在此呢”
林婉婉道“不错,是我做的。这是板晒制盐,比焚海煮盐省事多了。除了板晒制盐,还有更省事的滩晒制盐法。”
萧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表妹可知我朝承袭前隋的食盐制度,施行无税制你能从海水中提取出如此精盐,此中利益巨大,这法子莫非也是令师尊所授”
“是啊,我们隐居山中,自然样样都要自给自足。先师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区区晒盐之法而已,不算什么。”
林婉婉要献宝,自然要把牛往大了吹,把所谓的“先师”打造成一个无所不知的士族智者,有利于她往后的发展。
既要碰盐,她也查过唐初关于盐政一块的资料。
唐初为了休养生息、恢复民生,不仅有均田制,对盐法也特别宽松。不征收专税也罢了,竟然还没有官方垄断专卖,要一直到安史之乱以后,唐王朝才开始对盐税下手,渐渐形成国家食盐专卖制度。
现如今如果有足够的实力,插手贩盐,绝对能赚得盆满钵满。
鄮县的盐帮是个什么情况,林婉婉不敢确定,但她能确定的一点是,盐帮的背后肯定有门阀大族的影子。而萧家在江南,虽然不是土著,但到如今也已是站稳脚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了。
萧翀微笑了一下,走出玻璃花房,缓缓道“表妹从前居于哪座山呢似令师尊这样的人物,竟然连名都不曾留下,实在是憾事,若有机会,某想在令师尊曾经的隐居地为他立一座祠供奉。”
林婉婉警惕心大起,戏精上身,面露悲伤之色,黯然道“无名之山,一场大雨,一场滑坡,把一切都埋葬了。所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恩师厌倦了凡尘的纷纷扰扰,这才入山避世,我又何必去打扰他老人家身后的清静呢表哥的好意心领了,但不必。”
萧翀谦然道“节哀。”
林婉婉虚弱一笑,心里却暗道“这节奏不对啊,这么大一座金山摆在眼前,怎么不来问我搬走它的具体办法反而转移话题跟我说什么立祠算了,不管他什么反应,我还是按自己的节奏走。”
“表哥,经过我这几个月的观察,鄮县坊市里盐的价格不便宜。想我们生活在海边的,没道理老百姓还吃不起盐。你看,我把从海水中提纯盐的法子献给官府,怎么样”林婉婉尽量让自己显得圣光万丈。
萧翀停住脚步,偏头看她,淡淡道“若表妹肯放弃此中利益,做此善行,必得朝廷赏赐。只是表妹需知,你所说的晒盐法,其内含太多利益,或许,远不是朝廷的赏赐可比,你不后悔”
萧家绝对算是江南的大豪门了,但便是身为萧家嫡系的萧翀,也从来没见过像林婉婉玻璃花房里的那种雪白细盐。次许多的青盐倒是有,也很贵,绝不是寻常百姓可以享受的。
林婉婉早就已经考虑明白此中利弊,当下毫不在意道“表哥,其实献不献给朝廷,我不在乎。这方子,是我对表哥赠宝琴的回礼,蔡邕亲制的焦尾琴可是无价之宝哪。何况,此方子,与我而言,既是好事,也是祸事,还是交给表哥稳妥。”
萧翀的眼眸中闪过异色,笑道“表妹是个懂琴之人,只是这回礼某却受不起。既然表妹这般豁达,那某就替这天下百姓谢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
林婉婉很快就回到书房,抽出记载了海盐滩晒法的卷轴双手递给萧翀“表哥,我这海盐的晒制方法主要是盐田法。需要在气温高光照充足、地势平坦的海边滩涂构建盐田。
前几步跟大唐现有的煮盐法并无太大区别。先要制卤,将低度的海水提炼成鲜卤,然后将鲜卤灌入盐板,靠阳光晒成盐,比之煮盐节省许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具体的方子,这卷轴里均已记载地明明白白,表哥你自己去试验吧。”
萧翀接过卷轴快速地扫了一遍,叹道“原来还能这样,令师尊真是大才,不能相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林婉婉笑笑不语。
萧翀回县衙后,当即着手准备根据方子制海盐的事,若此滩晒法确实可行,加上之前奏报的高产祥瑞杂交水稻种和番薯,林婉婉的赏赐应该不会轻。
当然,也有可能她会被高门盯上,但自古富贵险中求,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这一次的晒盐法,萧翀打算通过家族内部渠道往上递话,一来可以加快速度,二来也能防止有人中间摘桃子,三来也算是对林婉婉的一点保护。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了。
若是寻常的县令想给皇帝上奏,那是不可能的,外放的文官三品及以上才能给皇帝上奏。
普通的县令只有通过州官一级级往上递话,“桃子”自然也要一级级分润,最后落到老百姓头上还剩多少可想而知甚至可能会直接灭杀了种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