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夫人杨三娘,乃是贵妃娘娘的三姐,圣眷极隆,正是眼下长安城中风头最盛的权贵之一。
她早年嫁给裴氏子弟为妻,夫婿早死,膝下只有一儿裴徽。不过,自打守寡后,她就总与别家男子传出桃色传闻来,裴家没管,又或是管了也奈何不了她,只好装作不知道了。
自打贵妃娘娘得到圣人宠爱,几位姐妹也得封了国夫人,时常出入宫闱,极得圣人礼遇。听闻几位国夫人十分热衷于牵线做媒,宗室里的男男女女,但凡要成婚,总少不了她们的掺和。不管是不是她们促成的婚事,她们都要插上一脚,好得一份丰厚的谢媒钱,满足自己的奢华生活。
宗室之中,有人对她们巴结讨好,也有人对她们不以为然,但无论是谁,没几个会公然跟她们过不去,总要维持个面子情,也是顾虑她们身后的圣人与贵妃之故,就怕她们在御前进谗言,影响到自家。必要的时候,宁可舍些钱财,也要保个平安。
因此,长安城中人平日里最常听说的关于几位杨氏国夫人的传闻,就是她们用的胭脂水粉、穿戴的衣裳首饰又或是玩的游乐聚会,都花了多少钱。这个钱常常以“万贯”为单位,好象钱都不是钱了一般。陈氏娘家富贵,但生前提起这些传闻,也时常为了几位国夫人的奢侈咋舌不已。
虢国夫人除了以生活豪奢闻名外,在男女之事上也放得很开,竟比从前更加肆无忌惮了。据说她时常带了许多侍从出行,路上看上个俊俏的郎君,无论对方身份高低,只要长相风度能引她注意,便会让人把他引到自己的住处,春风一度。倘若她看对方满意,多半会同居上一段时间,每日耳鬓厮磨,寻欢作乐,直到她厌恶为止。倘若她对人家不满意,可能第二天早上就会把人踢了。对方虽与她春风一度,却极有可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过后听到关于她的传闻,也只能猜测而已。
虢国夫人就是这等性情的人,虽然很多人看她不惯,却也有不少男子期盼着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圣人在宫中就算听说了传闻,也只是置之一笑罢了,更不会指责些什么。也正因为圣人是这样的态度,官府衙门更是对虢国夫人时常当街掳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虢国夫人见状,行事越发没有顾忌起来,有时候连那些世家高门出身的官家子弟,她也照掳不误,引得许多世家大族腹诽不已。
这样一位声名狼藉的贵妇人,嗣王李玳怎么会跟她混在一起况且,前去打探情况的护卫还说了,他二人并不是在路上偶遇的,而是同坐一车,有说有笑,似乎关系颇为亲密。
崔嬷嬷有些无措了。她不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难不成嗣王还能娶虢国夫人为妻么那等性情放荡的妇人,如何能给王府几位小郎君、小娘子做母亲况且这妇人除了放荡、奢侈的名声以外,性情行事也很不厚道。倘若真的嫁进隋王府,大小杨氏所出的小郎君、小娘子还有可能得到外家庇护,自家小娘子就真真是落入苦水里了,连性命能否保住,都难说得很
崔嬷嬷又气又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小娘子说。李俪君的耳力比一般人好,早已将丁五郎的话听得分明,心里自然明白崔嬷嬷在担心什么。她轻轻拍了拍崔嬷嬷的手,让对方别着急,便转头去问丁五郎“就算我阿耶与虢国夫人同坐一辆车,也不至于引得道路堵塞吧他们在前头做什么呢”
丁五郎忙道“是虢国夫人携子归家,路上遇到裴家的一位小郎君拦路。那小郎君挡在裴郎君面前,抱住他大腿,不肯放他离开,哭闹着要他救自己一家。裴郎君不耐烦与他啰嗦,本想让侍从把他拉走的,偏又有几个裴家小郎君带了人拦路,两边僵持住了。过路的行人好奇围观,不料车马越聚越多,行人想走却走不得,本来不想驻足的人,也被堵住了。不过附近的巡街武候已经赶了过来,想必很快就能疏通道路。”
李俪君挑了挑眉“拦路的裴家小郎君是谁”
打探消息的护卫倒是认得那张脸,也禀报了丁五郎,因此丁五郎张口就答“正是那日在桥陵生事,累得林家九郎受伤的那位小郎君。”
看来那仗势欺人的裴家小郎君,在短短几日之内,也尝到了被权势压迫的滋味了。
李俪君笑笑“原来是他。看来他在桥陵闯的祸太大了,裴家也不打算保他,兴许连他父母也不想保了。他倒了霉,想来求原本的靠山救自己。可惜,他的靠山也同样抛弃了他。”她一点儿都不可怜这种人,反正又不是丢了性命,正该多体会一下社会的毒打,才知道该如何做人呢
不过,眼下不是关注裴家子弟内部恩怨情仇的时候。街鼓声阵阵,丝毫没有因为临时的意外而放缓,想必各坊门关闭的时候,也不会有所推迟。虢国夫人就住在宣阳坊,从那路口往南拐,走上几百米也就到了。真的赶不上了,她兄弟杨钊的府第同在宣阳坊,本就在大街上开了门的,借个道走一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难道金吾卫的人还真敢跟她较真吗
因此虢国夫人不用担心时间问题,李玳跟着她走,同样不用担心会睡大街。周围的行人各有考量,李俪君真正要担心的,还是自己的车队能否赶上坊门关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