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赶紧问“谁”
顾远山轻声吐出两个字。
顾老夫人心脏猛烈一跳“你说谁”
顾远山沉稳地说了几个字。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顾老夫人,也忍不住双眸发直,半天回不过神来。
顾远山也贴心地给老夫人思考的时间。过了会,顾老夫人定了定神,问道“这怎么可能之前不是已经”
顾远山道“当时孙儿也与祖母一样,极是震惊。可对方一脸诚恳,且看起来诚意十足。不过我以五妹妹已与苏六订了婚约为由直接拒了。没想到,苏家竟然出了陈氏落水一事。那人刚才又来找孙儿的。还说,陈氏乃苏夫人外甥女,又是苏六的嫡亲表妹。表妹为妾,与贵妾无疑,又长期住在苏家,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我五妹妹嫁过去,也就是道摆设了。与其受苏家磋磨,还不如借此退婚,成全对方。另择佳偶。”
顾老夫人眉头紧皱,陷入权衡利弊当中。
最后,顾老夫人冷声道“你妹子的婚事,一再生波,我已赌不起了。此人纵然对五丫头有意,但口说无凭,岂能尽信”
顾远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双手递了过去“祖母,这是对方的家传玉佩,用来充作定情信物,应该也还够格吧。”又从怀中另一份文书来,“瞧,连定婚文书都写了,也画了押,按了手印。只要咱们写下妹妹的大名,再按下手印,写上日期,便是真正的定婚文书,同样拥有法律效力的。”
顾老夫人接过一瞧,果然如果顾远山所说,这份文书,就算不去官府盖章,一旦写上孙女的名姓,再写上日期,这份文书同样俱有法律效力。
压在胸中的一块巨石骤然被挪开,顾老夫人中气十足地道“诚意虽足,但也得你五妹妹亲自首恳才成。去,把五丫头叫来。”
顾拂云进入内室,朝老夫人恭敬地福了身子“祖母。”
顾老夫人坐在榻上,上下打量这个孙女,两道秀气的细眉嵌于鹅蛋脸上,漂亮的大杏如一汪秋水,澄澈充满了灵气,小巧的鼻梁下,一张微翘的嘴儿,笑起来显得俏皮可爱,不笑时又有种端庄肃穆之感。掐银红绿柳象牙三色桃红镶白毛滚边鹅绒坎肩,挑银线绣折技梅花耦色月华裙,鹅蛋青的汗巾子束出不盈一握的腰,姜黄色绣虫草香囊和豆绿色宫绦系着的压袍白玉佩,虽然不甚出挑,看不出奢华富贵,却也婷婷玉立,如一株立于池畔中的青莲,濯濯而不妖。
她养得如此可爱漂亮的孙女,嫁给苏六那样的浪荡子已经够委屈了,还得与心机深沉的女人共享一夫,顾老夫人便怒中火烧,问“苏家那位表小姐,五丫头可有法子”
顾拂云道“孙女不孝,又让祖母为我的事操心了。祖母走过的桥比我吃过的盐还要多,我全都听祖母的安排。不过,武安侯府的门弟实在太高,孙女惦着脚才能够得着。可如今呀,就惦了脚踏了过去,还得低着头,耷着背过日子,甚至只能当个摆设,实是无趣的紧。不如退了吧,成全这位陈小姐与苏六爷得了。”
顾老夫人点点头,收好文书,仔细放进匣子里,淡淡地道“是呀,偶尔惦着脚走路也没什么,但时时刻刻都得惦着脚行走,也实在艰难了些。”
“最迟后日,苏家应该会请咱们过去商议这位表小姐的归宿问题。五丫头,你告诉祖母,你真要成全那两个贱人”
顾拂云正色道“这是自然。我有祖父祖母,还有父兄替我撑腰,为了区区一个苏家,又何必把自己低到尘埃呢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这世上又没有过不去的坎。”
显然,孙女早已有离志,顾老太太放下心来,但仍是道“你可知,就算你成全了那对贱人,人家还不会感激你,只会认为你不识抬举。且,你今后婚嫁之路,将会愈发艰难,你也不在意不后悔”
顾拂云微微一笑“高门有高门的风光显赫,但低门也有低门的简单实在。孙女并无大志,简单低调的生活应该也是适合我的。”
顾老夫人点点头“你素来通透,这通透之人,老天爷再是偏心,也不会太过委屈你。放心,等与苏家退了婚事,祖母再与你挑一门好的婚事。”
见惯了大风浪的顾老夫人,尽管孙女的婚事一波三折,却依然稳重如山。她的稳重和气神定闲,也感染了乔氏,尽管面上仍是抑郁难平,到底不好再以泪洗面了。
苏六与表姑娘的事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但顾家却不闻不问,让一帮想看笑话的人也跟着无趣。纷纷认为,就算苏家无理在先,相信顾家也没胆量找苏家退婚。
苏家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日,这才派了个婆子来通知顾家,请顾家前往苏家,协商并安排表小姐。
已经决定与苏家退婚的顾老夫人,面色淡淡地对这婆子道“知道了。这两日没空,等我们空了再过去吧,不急。”
苏家的婆子惊呆了,还想说什么,顾老夫人已经端茶送客。
得了顾老夫人指令的杨妈妈,也面容冷淡地对这婆子做了个请的姿态,冷冰冰地把人送到角门,便怦地关上门,并落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