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许他都明白,但他嗤之以鼻,更不愿意改变。
他们两个都是太骄傲的人,都只相信自己的道理,哪怕爱着对方,也不可能改变。
她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强求他去做呢。
一瞬间阿朝悲哀到几乎想笑。
掐着她脖颈的手倏然收紧,阿朝被提得被迫仰起脖颈,剧痛倏然袭来,她闭上眼。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可能的意外。
她不怕死,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已经安排好所有该做的布置该留的嘱咐,计划已经进行了这么久,哪怕褚无咎现在发现,杀了她,沧海之事也不会中断,诸方协作,也能将一切损失压到最低。
他要杀她,就杀吧,她骗他这一次,大不了她用命还给他。
他猛地抓住她脖颈,少女没有躲,没有动,她全然放弃抵抗,只是仰着头像一头等待死亡的幼鹿,她闭着眼静静地流泪,泪水划过她脸颊,落在他手背,一颗一颗,那么温热。
她的身体这么柔软,她眼泪是热的,可她的心是冷的。
她说那么多话,归根结底,不过是觉得他不该做这个君王。
他褚无咎不过是个小人、是个无德无能的混账,在她心里,只有她的好师尊,只有那圣人一样的衡玄衍,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是万众归心,才能让四海清平、生民长乐。
她那颗心,从过去
,到现在,里面从来只有衡玄衍。
掐着她脖子的手突然松开。
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阿朝感觉脖颈火燎般的剧痛,她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脖颈迅速漫上青紫,浮现出清晰冰冷的手掌印。
她腿发软,撑不住跌坐在床沿弯着腰咳嗽,细弱的背脊剧烈颤抖,像一支快被折断的青柳。
帝王漠然看着她,眼神再没有一丝波动。
“我不会杀你。”他说“你想痛痛快快地死,我不会叫你如意。”
“这件事不会完。”
“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轻柔说“衡明朝,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彻心扉。”
阿朝心倏然一紧,泪眼婆娑抬起头,只看见帝王冰冷的背影。
“褚无咎”
“褚无咎”
她眼看着褚无咎的背影消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把头埋进被褥里,呜咽着哭。
从那一日起,阿朝被锁在屋中。
曾经热闹无边的宣室殿,从那夜起变成冷宫,所有宫人被调走,门窗紧闭。
阿朝每天起床后,会在桌边、窗边慢慢走,偶尔和长生珠说说话。
被揭穿了,她的肚子可以不再继续伪装长大,但已经融化成灵团的元婴再也变不回去,她的肚子还是鼓鼓的,长生珠艰难支撑着,让她想办法把灵团散出去。
阿朝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懒得想办法,她累极了,心力憔悴,凡人脆弱的躯体也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异变,她总是睡觉,有时候天亮时她偎在床头小憩,眼一闭上,再睁开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她偶尔会想,也许哪一天,她眼睛闭上,就再也不会醒来。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走,阿朝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天,她听见轰轰的震动。
整片大地都像在震动,她听见难以形容的可怖的兽吼,像无数亢奋嘶鸣的恶鬼,从辨不出的方向传来。
阿朝猝然惊醒,她往四周看,又跑到窗边试图往外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时候门终于被推开,吕总管脸色惨白地走进来,向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欠了欠身“娘、娘娘老奴送您去摘星楼。”
阿朝慢慢收回手,看着吕总管惊恐的脸,心沉下去。
摘星楼下跪满了人。
阿朝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宫人、禁军,仿佛宫中所有的人都跪在这里,不知哪里传出低低的惊恐的泣声,她望向远方,未央殿外,是黑压压的人头,无数朝臣被聚集在广场上,这些平日呼风唤雨的官员勋贵,此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茫然又仓惶地聚集,天空沉沉地坠着,像压抑着一场前所未有恐怖的风暴。
阿朝走上台阶,走到楼顶,雕栏玉砌,软毯垂纱,仍仿佛是之前的模样。
双扇屏风隔开,露空的天台上,是一道颀长的人影,帝王负手站在围栏边,玄冕大氅,旒冠玉带,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威严。
阿朝感觉后脑隐隐发麻,她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突兀响起,像一把匕首刺破静谧到凝固的空气,吕总管等人早惶惶跪在地上,帝王缓缓偏头看来,他的眼神平静淡漠,不见什么怒意,却莫名更让人害怕。
“你在对谁说话。”他淡淡说“冒犯主君,就是你在昆仑学的规矩吗。”
“”阿朝抿着唇,可褚无咎没有说错,只要他一日还是三界大帝,她总该守应有的礼节。
她有点艰难地跪下行礼“臣妾无状,拜见陛下。”
她的肚子仍然是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