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变成两个,手里的小锤子也变成俩,但那条被深玄绸布包裹出苍劲肌理的腿,不知不觉变得愈发清晰,她能看清布帛繁密的暗纹,男人苍白韧长的脚腕骨从裤腿露出一角,脚踝骨骼泠泠凸起的轮廓,沿着掩进靴里
阿朝怔怔看着,脸色突然苍白。
她感觉胃里轻微干呕,生出一种带自厌的惊恐,几乎想连滚带爬跑出去,只求离他远一点。
开玩笑归开玩笑,她一点都没有想继承赵娘娘威风的想法,一点都没有。
她的手发颤,小锤子几乎拿不稳,她把小锤子放下
来,恭敬嗫嚅“陛下茶凉、凉了,民女为您倒一杯新茶来”
奏折上晃动的朱笔未停,像没听见。
阿朝把指甲掐进手掌,疼痛刺激她保持清醒,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很冷的一声低嗤“滚吧。”
阿朝一声没敢吭,连滚带爬地跑了。
她冲出宣室殿,值守的宫人与禁军惊讶看着她满头汗珠、鬓发松散突然冲出来,阿朝深深喘了口清新的空气,低声请宫人进去添茶,然后被狗撵了一样忙不迭跑走,宣室殿外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她背影,呆了会儿才连忙叫凤辇追上去。
凤辇没有把她送回长罗乐敏的光鸾殿,而是送到更偏远的一个小院子,阿朝下车的时候,才看见不远处那座直耸入穹天的高楼,脸都白了。
阿朝在小院子里呆坐了半个晚上,直到天亮,长罗乐敏风风火火跑来,炮仗一样嘚嘚嘚“你昨晚被凤辇接走了被接去宣室殿了”
阿朝眼下青黑,脸白得像小鬼,长罗乐敏着急“是不是啊”
阿朝闷闷点头。
她是担心褚无咎认出她,倒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稀奇,皇帝召见自己的小老婆这不是太正常了吗,但不知为什么,长罗乐敏表情很震惊,不断游移地看她。
“那、那”长罗乐敏吞了吞唾沫,压低声音“你怎么半夜又出来了”
阿朝沉默,她该怎么说,说皇帝身上太香了,她吓得跑出来了。
太丢脸了,她不要。
“陛下嫌我蠢笨,让我捶了会儿腿,就叫我滚了。”阿朝小声说“然后就把我扔到这里来了,这是不是叫发配冷宫”
长罗乐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她都能给陛下捶腿了,大半夜的,凤辇都要走了,还愣是被扔出来了
苍天啊,这是什么绝世蠢东西
“你你被扔到这里,是一点都不亏”长罗乐敏气得打哆嗦“你闭嘴,以后这些话谁都不能说,尤其不能在贵妃和淑妃面前说,否则你就等着哪天被沉在太液池里喂鱼吧。”
阿朝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大概是还不死心想让她拉扯长罗氏,阿朝好绝望,低声说“我真的不行,我干不了这个,我什么时候能被送去行宫能不能今天就把我送走”
长罗乐敏像看傻子看着她,满肚子脏话说不出,冷笑一声扭头就走了。
阿朝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肩膀耷拉下来。
阿朝被圈在小院子里,门外有禁卫把守,只有长罗乐敏偶尔能来跟她说句话,其他再没见过一个宫妃,连她想象中要把她拉去沉湖喂鱼的赵淑妃也没来过。
隔差五,凤辇会把她拉走,阿朝很不想去,但吕总管笑呵呵对她说“李姑娘,您看旁边那座高楼,叫明月摘星,高可摘明月,但听着美,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若被关在上面,不要十日八日,好好一个人就能疯了。”
阿朝沉默了,半响低声说“大人,民女卑微之身,不敢奢望蒙负圣恩。”
吕忠愣了一下,打量着她,摇头叹道“不知是福是祸,你有几分像先夫人。”
阿朝“”
“你也不必多问那先夫人的事,更不可在陛下面前提及。”吕总管低声道“淑妃也像,却是容貌更像,而你,容貌不像,气韵却有些相似,淑妃受宠已久,如今你来,陛下正是新鲜的时候,你老实本分,将来自有一番造化。”
阿朝“”
自己给自己当替身,真是奇妙的体验。
阿朝心情很复杂,她不想被挂在高楼迎风飘扬,老实当替身倒是一条出乎意料的活路,可是
事实上,褚无咎其实对她没那个意思,不像对赵淑妃的温和与宠爱,阿朝每次拜见他,他都很冷漠,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并不正眼看她,渐渐的,阿朝提着的心放下来可是,她试过各种方法,都没法隔绝那种香气。
这真是太可怕了。
那天她甚至忍不住悄悄问吕总管“大人,您那里可有隔绝气味的药”
吕总管不解“什么”
阿朝脚趾都在抠地,她强忍住尴尬,嗫嚅“就是陛下身上香气。”
“香气”吕总管皱眉“什么香气,陛下不熏香,殿中只有博山炉常年燃的沉香,你是鼻息有炎,闻不得这气味”
阿朝“”
什么,吕总管都闻不到吗
他都快变成个人型自走花蜜了,她被香到干呕,吕总管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