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穆听见有通传说褚氏少主请他去沧川峰的时候,一时都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
“他怎么进了昆仑”苍穆惊站而起,质问阶下的清微长老“守门的执法长老何在谁放他进来的,谁准许他擅自去沧川峰”
“掌门,守门的何长老已经在门外请罪,但何长老发誓没在门口看见过任何人影。”清微长老神色也有些惊动,低声说“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还是沧川峰附近巡视的弟子看见有人站在沧川峰顶,过去查问,他只说请您过去,便站在那里再一言不发。”
苍穆听见这些,沉默良久,冷哼道“什么谁也不知道,是谁也不敢说吧,分明是他修为已高过这宗门所有人,才可在我昆仑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清微长老露出羞愧的神情,苍穆又哼一声,大步往外走“走吧,去看看那小子搞什么名堂。”
去沧川峰的路上,苍穆还在心里思索,褚无咎听说如今被血罗刹收作了义子,也不知跑来这里是不是被血罗刹授意,但褚无咎毕竟是明朝的未婚夫,苍穆还是把他当半个自家孩子,本心其实并不怀疑他,倒是更想问一问明朝的情况,昆仑被妖魔大军围困,许久没收到那孩子的消息
带着纷繁的思绪,他落在沧川峰上,一眼就看见褚无咎。
青年鹤带纶巾,长身玉立,他站在小洞府门口,宽大的青麂裘像某种庞大兽类天然冰冷的皮毛,被风吹得轻扬起伏。
苍穆刚想开口,就听见他淡淡说“苍掌门,我请您几位进来。”他转身就走。
清微几人露出惊愕之色,苍穆皱眉,大步走进去。
他往日来沧川峰顶多是去正峰那边找大师兄议事,明朝是晚辈,又是小姑娘,因此苍穆没进过她这座小洞府。
他看着褚无咎熟悉地往前走,穿过水池、花园,面前是一座被毁了的小楼废墟,迎面只有孤零零一面墙,墙上画着几丛青竹,那本该清雅的颜色,却因为在斜落的昏光,显得黯淡寥落。
一颗珍珠大的珠子趴在墙边,看见苍穆几人来,心情复杂地轻轻晃动。
褚无咎手扶在墙上,缓缓用力,墙壁打开,苍穆几人顺着看去
苍穆看见此生难忘的景象。
庞大的灵光与魔气扭曲厮杀,簌簌如雾寒气,笼在冰玉榻上的人身上。
苍穆清微几人呆呆看着那人影,清微猝然震惊大喊“大师兄”
那声音出口,才发现竟已哽咽嘶哑。
苍穆眼眶无知无觉泛红,他下意识想上前,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猛地扭头怒视,那年轻人以漠然平静的姿态站在旁边,目光望着结界中那道隐约的人影。
“衡明朝把他偷偷带回来,把他藏在这里。”褚无咎淡淡说“他本早该死在仙魔战场,却被生生拖着活到现在,侵蚀的魔气与他自身的灵气厮杀不休,如果他最终吸收了灵气,他也许能活,如果魔气彻底占据他的灵智,他就会变成世上最大的魔。”
“这场厮杀,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也许永远也不会真正决出胜败这倒也没什么关系,衡明朝甚至不奢求他醒过来,她养着他、守着他有一口气,就觉得心里安定,他活过来、或者有一天彻底死了,也无碍大局但如今不一样”
苍穆听见他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语调“血罗刹受了重伤,神智已近癫狂,他在不择手段地寻找衡玄衍的下落,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找来昆仑,等他到了这里,一一个昏沉而魔气缠身的衡玄衍,会是他最好的补品。”
苍穆思绪乱糟糟怔怔看着衡玄衍,听见那一句“补品”,有如冰水灌顶,悚然全身寒透,他想都没想到怒声大吼“放肆”
褚无咎神色丝毫未变,平静而无情地回视着他
“苍掌门,您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褚无咎温和说“您更清楚,作为昆仑掌门,乾坤仙门之首座,这个时候,您有责任做出什么决定。”
旁边的清微长老倏然红了眼。
“你想我们杀了大师兄。”这个从来脾气最好的昆仑长老第一次勃然大怒,他厉声“你以为这是谁,这是沧川剑尊这是昆仑太上长老是正道至尊”
“他曾为乾坤苍生祭剑、战死仙魔战场”清微长老哽咽“他是明朝的师尊,是你的岳丈,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你小小年纪,怎么有这样狠的心肠”
褚无咎没作无任何辩解,他的神色清冷温和,甚至毫无变化。
他当然有这样的心肠,衡玄衍早已是个不该活的人是衡明朝不愿意死心,硬把他拖回来,费尽心思地藏着、守着,让他这么不死不活拖着。
这又有何意义,旧日的英雄霸主,就应该留在旧日里,痛快地死去,留下一片浩大英名,还好供人千古传扬称颂,远胜过今日不死不活躺在这里,浑浑噩噩、苟延残喘。
血罗刹早晚会死,衡玄衍又怎么不可以死。
褚无咎并不理会这些无关痛痒的埋怨,只看着苍掌门。
他冷眼看着这个迅速衰老而疲惫的中年男人嘴唇颤抖,深凹的眼窝闪动着难以形容